苏循天用力跟狗腿上一根韧性较强的筋腱较着劲儿,含含糊糊地道:“这话怎么说?”
李秋池道:“东翁如此处置原本是极妥当的。但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会怎么样,那些刚刚被免职的人只是失去了权柄,没有失去富贵,也没有失去党羽。
他们正在庆幸逃过一劫,是断然不会给东翁找麻烦的。但是那些在金沙谷中做牛做马死里逃生的人呢?他们有没有怨气?一朝大权重掌,他们会不思报复?”
李秋池向山下指了指,道:“你注意到没有,这一次被东翁带出山的部落首领,大多都是那些易换了首领的部落的新旧两派,东翁为什么刻意挑选他们出来?”
苏循天来了兴趣,他拿起一截草棍折断,一边用草棍剔着牙缝里的肉丝,一边好奇地问道:“那你说是为什么?”
李秋池道:“从修罗地狱里爬出来的那些人心中有怨气、有仇恨,不是你一道命令就能抹除的。但又不能任由他们对失势的一派进行血腥屠杀,挑起内乱,那该怎么办呢?”
“所谓堵不如疏啊,那就只有另寻一个办法,让他们把这些年来的痛苦、委屈、悲伤、愤怒都发泄出来,那要用什么办呢,唯有见血、唯有杀人,所以……东翁让他们来了这里。”
李秋池说的眉飞色舞,继续道:“他们是被东翁解救出来的,心中对东翁存有感恩之心,又因经受的折磨太多太久,心中杀意郁积,正适合去战场上厮杀一番,做一个冲锋陷阵、悍不畏死的猛将。”
“而那些受格峁佬、格彩佬他们两派势力牵连而被免职的人呢,他们心中惶恐不安,唯恐东翁找他们的旧帐,又怕东山再起的那些老首领们一旦腾出手来就会寻他们的晦气,就更不会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以期获得东翁赏识,从而得到庇护。”
苏循天听到这里,方才恍然大悟,不禁击掌赞道:“妙啊!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其中道理。大人果然了得。难怪他能短短几年功夫就拥有今日地位,这一石二鸟之术。运用的当真是炉火纯青。”
李秋池仰天打个哈哈,道:“非也,这可不是一日二鸟之术,而是一石三鸟。你不要忘了,若只是这样如此的话。新旧两派之间的恩怨并未得到解决,只是因为外敌的存在暂时掩埋下去,只要外敌一被解决,他们之间终究还是要一战的。”
“可是,新旧两派现在都被大人带出来了,复出之人想要有所表现。被罢黜之人也想有所表现,他们都会全力以赴以求建功立业。这种情况下,他们纵有旧恨,也不敢互相拆台下绊子。
然而,对敌作战。胜败乃兵家常事,他们不可能一路势如破竹,一旦落了下风,友军该当如何?今日你救我,明日我救你,等到尘埃落定刀枪入库的时候,就算不会化敌为友,就凭这份袍泽之情。也不会再置对方于死地吧?这份恩怨不就解了么?”
遥遥蹲在大石后面,听到李秋池这番话,也不禁露出惊叹之色。她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便不再捉弄苏循天,而是丢下狗肉坛子,提着裙裾轻手轻脚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