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停下，没再说下去。

哈利开口了：“这是一个经典的故事，遇到这种情况，作为军人，没有其它选择。”

瓦格纳看了一眼哈利，说：“以前我在学习特种作战课程时，我的老师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劳伦斯伯爵的上尉说的没错。没人愿意这样作，可是我们别无选择。”

南部俊秀翻了翻白眼，说：“妇人之仁。这种问题有什么好讨论的，要是我，根本不用那个上尉教，早一枪打死那个没用的侦察兵汤姆了。”

卡佳面色疑虑，但和黛斯、秋田一叶等人一样，都没说话。

劳伦斯伯爵真诚地盯着宁古的双眼，问：“孩子，请你告诉我，这位上尉说的有什么问题吗？”

“有啊，当然有。”宁古面色沉静，淡淡道：“第一个问题，如果汤姆不是一个普通战友，而是你的儿女、父兄、丈夫呢？你还会开枪吗？”

劳伦斯伯爵听到“儿女”这个词时，脸色登时变了。

宁古替他回答道：“你当然不会开枪。所以问题就来了，你们的这个故事看上去杀伐果断，大义凛然，牛逼烘烘，其实说白了，只不过是敢于牺牲跟自己八杆子打不着的人，反正就不是牺牲自己。”

宁古冷笑着说：“那我的第二个问题就来了：假设汤姆跟你不沾亲不带故，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战友，那么，他为什么不能牺牲你呢？比如抢先把你打死，然后再投降呢？”

劳伦斯伯爵吃了一惊，他在考虑是不是这个严肃的问题被宁古弄成了抬杠。

宁古笑道：“各位，请静听我一言。你们的这个老故事本意是想说：为了胜利和大局，必要的时候需要牺牲战友甚至朋友，不然就是圣母仔、妇人之仁，对吗？可这个老故事有个天大的漏洞：当你准备牺牲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别人同样也准备牺牲你呢？最早发明这个故事的人可能想到这一点了，所以他假设那个汤姆要么没子弹了，要么昏迷了，总之是你强他弱，只要你想牺牲他，你随时可以这样作。这就是一个懦夫给自己量身定做的故事：他设定了自己是一个强者，而把弱者作为成就自己勇猛果断、照顾大局的伟光正形象的工具人。你们怎么就没人想一下，如果为了照顾大局，叫这个故事里的上尉自杀，他肯不肯呢？”

“所以！”宁古拍拍灰站起来说：“这就成了一个谁强谁就正义，谁强谁就顾大局的故事。如果你们的部队里都是这种理念，那么恭喜你们，每天你们的校、尉、士级军官都在琢磨怎么互相弄死对方。这在常规的对称战争中没有什么问题，说不定对外还能占点便宜。可是，在一场非对称战争中这样一支自作聪明的部队，只会像一群羔羊一样，被从天上来的武士屠宰殆尽。”

宁古冷峻地盯了这些指挥官们一眼，说：“伊凡和他的军官们就是这样一群羔羊——只不过，他们太弱小，只配被地上的人造兵屠戮。调度局为何要大动干戈地屠杀伊凡和他的部下，并特意把极具感官刺激的视频发给咱们看？这是启示、是提醒！可惜，在座的各位老兵，好像并没有几个人能理解调度局的好心。”

“我能理解！”卡佳肃穆地朗声说道，“我完全赞成。时代变了，将军们！”

其它众位将军们都一言不发，有的低头不语，有的茫然四顾，有的仍是一脸轻蔑。

“在座的各位。”宁古说，“重新开战后，咱们就要散伙了，有些人在即将到来的新战场上仍然会送命，有的人却可以活下去。何去何从，好自为之。”

说完，宁古转身就走了。

安娜静静地悬浮在空中，却没人知道就在几秒钟前，大量的数据包开始如海水般涌入她的记忆体，还有更多的数据授权。安娜对这突如其来的大流量数据感到震惊，但她一声不发，因为这些从核心数据库传来的数据中有一条信息只有一个字：“嘘！”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