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溜泥巴地,方圆三四亩大小,虽然夜色深沉,但最东侧老杨树根儿底下卧着的石磙,还是清晰告知了这溜泥地的用途,正是打谷场。
却说,薛老三一番吩咐罢,褚威和杨国钊立时便忙活开了,这两位方才挨了训斥,这会儿,自家地头上又遭遇了这等变故,偏生要抗事儿,二人又无力,能为薛向做些这牵马坠凳之事,二人心里头反而舒坦了不少。
夜黑云厚,风急如浪,打谷场上,草飞树舞,扯得空气呜呜作响,薛老三定定站在谷场中央,眺望着奔腾而来的红云,渐渐地,那边的声音愈急了,远远还能瞧见一面举着高高的旗子,虽然瞧不清旗子上到底写了如何的文字,但那边镰刀,扁担剑戟如林的景象,倒真有些揭竿而起的意思。
褚威和杨国钊的动作还真是不慢,眨眼便吆喝出一帮人,将薛向要求的物件儿备齐了。
桌子是直接拖得方才的会议桌,虽然也破旧得厉害,好歹四个腿儿是稳固的,电喇叭就更简单了,牵了老长一圈电线,转瞬就接上了电,并且在场中央,楔下一根长长的竹竿,挑上个一百瓦的大灯泡,照得满场皆明。
东西备齐后,薛老三二话不说,便跳了上去,接过电喇叭就喊了起来,“前面的拐子李村和唐家庄的群众们,这边来,这边来,别摸错地儿了,注意保持队形,便散了队。”
薛老三一身喊出,站在一边的苏全等人,无不觉怪异,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别扭,人家本来就是闹事儿的,可在这位薛专员口中,倒似召集军训的士兵一般。
不止苏全等人纳闷儿,已经到得前方五百米开外的红云,听见喊声也滞了滞。
没办法,这帮人算是闹惯了的主儿,多少年了,就没见过这样式儿的,哪回他们来闹事儿,当官的要么是避而不见,要么是闹得没办法了,站出来陪好话,最后答应条件。
像这样,他们还没杀到,人家先摆开阵势等候的情况,却是一次也没遇上。
如此反常,怎不叫人惊奇,可惊奇归惊奇,要办的事儿还得办,那红云也只是微微一凝,紧接着,便又朝这边腾了过来,来势较之方才,犹快三分。
大部队奔到前方二百米外时,阵仗终于明了了,二百来号青壮,人人都没空手,镰刀,锄头,扁担,铁锹,大榔头,各式能用来作战的农具,这会儿都能瞧见,大晚上的,风刮得乌泱乌泱的,近一半的人却是袒胸露腹,露出铁一般的胳膊和腰身,这帮长年操持农活儿的农家汉,论起力气,个顶个的是好手。
颇为严整的阵势,若是集结起来,斗狠比勇,薛向真怀疑那明珠青帮的那帮地痞,能不能抗得住眼前这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