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对卡莲解释村子里发生的一切。
六年前下落不明的女儿,今天突然有了消息,无论是真是假,弗朗西斯都应该大喜过望才对。
但米莎的一席话提醒了他,也是他突然变脸赶走米莎的原因。
因为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卡莲。
也许是近乡情怯,也许是不敢面对自己内心深处深藏多年的那道伤疤,也更不敢想象那道伤疤一旦揭开后,迎接的结果却不是自己想要的结局的那种绝望。
说起来很可笑吧,门的外面可能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儿,但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她的父亲,自己甚至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是自己的骨肉。
但哪怕只要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弗朗西斯也愿意去相信。
但相信过后呢?
六年了,弗朗西斯不止一次梦到自己的结发妻子和自己那刚出生就天人两隔的女儿,他也不止一次躺在摇椅上做着白日梦,梦想着也许有一天突然有一个小姑娘俏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管自己叫爸爸。
“如果我的女儿还活着,我会给她买最好看的小裙子,每天带她去街上玩,给她买数不清的玩具,让所有的孩子都羡慕她。”这种白日梦弗朗西斯做过不止一次。
但如果卡莲真的是自己的女儿,自己该如何向她解释,她生命的前六年里没有出现过自己这个父亲?
自己该如何解释她的亲生母亲早已逝去?
自己怎么能跟她说,那个舍弃了自己的生命为她换取几乎不可能的一线生机的女人,跟她其实没有丝毫的血缘关系?
自己怎么能忍心对她说,不过一觉的时间,她朝夕相处的亲人,母亲,村民们,都在一场灾难中离开人世?
自己……自己怎么能忍心,亲手击碎一个小女孩美丽的梦境。
那个梦境里有“妈妈”,有捉迷藏,有开心的玩耍过后家人一起享用肉肠的幸福,还有与“妈妈”许下约定后的小小期待。
“我……我怎么能……”弗朗西斯抚摸着真皮座椅的扶手,双眼中满是痛苦和挣扎。
此刻的他,并不是镇守一方的将军,也不是德高望重的族长,而是一个满怀着对自己缺席了女儿六年的人生的歉疚的父亲。
如果她不是自己的女儿,甚至可以说是最好的结局,但结局大概就是在这六年里一直强迫自己忘记这件事的弗朗西斯很有可能会就此崩溃。
“克里斯提娜……我怎么才能面对我们的孩子……”
弗朗西斯抱住自己的头,深深地伏在书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