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塾中再一次送走了一批学生,似乎陶先生也磨光了所有性子,在知道李佐半年便成了四品中期的消息后,几个村子中都对县衙更加向往,但凡自家孩子达到了要求,家长都纷纷去村里记下名号。在一个又一个学生前来道别,落寞的先生便也只能轻声叮嘱学生一句该有的警示之言,以了结这最后的师生缘分。
在送走了最后一人时,陶先生看着学堂之上寥寥无几的学生,陶先生哑然一笑,在沉默了许久后,便早早下了学。
对于学生的各奔前程,陶先生自然欣慰,只是见了许久的熟悉面孔一而再,再而三的变少,一次次的把自以为的期盼变成理所当然的失望,即便作为圣人,不说几分火气,难免也会有几分失落,人越老似乎就越见不得离别。
打扫完村塾的江北,抱着笤帚询问道:“先生,您既然能够教我武道修行,为何不同样去教导他们?这样,他们或许就不会离开了啊。”
听到江北的询问,陶先生摸着自己那已然花白了的胡须,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呀,想的太简单了。”
“若说教人读书识字,或是说一些冠冕谈话为人处世的大道理,先生我或许在行,但武道修行,先生还真就只是个门外汉,若是真如你所言,岂不就有了误人子弟之嫌,你想想你的武道修行,先生可曾出言指手画脚过,原本我以为你修行我陶家武学或许会有些阻碍,却不曾想你小子还真是天赋极高,无需我来指导便可修行,终究是先生小瞧了你啊。”
江北顿时有些尴尬,想到身边好友,与自己一般时间修行,如今已经是四品中期,自己可还没踏入四品,想来似乎有些丢人现眼了,江北不由得脸颊一红,轻声道:“先生可莫要打趣学生,学生如今武道修行最基础的四品境界都还没达到,算不得真正修行。”
陶先生呵呵一笑:“才入修行,切莫看现在的境界高低,要看以后的境界,就他乔岳,穷其一生,便也只能在这二品境界了,想入一品绝无可能,倒不是因为乔岳修行不够努力,还是天赋和机遇欠缺了些许。以你的天赋,若他日有所机遇,一品指日可待。”
江北转念一想,先生所言非虚,李佐修为之所以如此突飞猛进,便是他那个挂坠珠子所致,以李佐现在的修为,已经有资格成为正规的甲士,只可惜年纪还不够,所以,在李佐之前,众人都说那用了四年突破到四品后期的刘胜是个武道修行天才,而如今李佐就成了天才中的天才。
陶先生见江北不说话,便自顾自地说道:“我呢,原本就只是个小小的教书先生,不是儒家圣贤,也成不了修行者,术业有专攻,所以专业一些的事,还是得专业的人来做,我是个教书先生,有生之年,教好自己的书就已经足够了,我并不求能教出什么能人志士,但最起码我的学生走出去不至于大字不识一个,缘聚缘散,且有天听。”
看着落寞至极的陶先生,江北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是能说些什么,所以干脆什么都不去说,就只抱着笤帚坐在先生脚边,听着先生说话。
陶先生望了一眼那坐在脚边的少年,呵呵一笑,轻声道:“不过我倒是很意外,你会想着跟着我后面修行,说实在话,我也希望你能进了县衙,毕竟在那里可比在我这前途广大得多,先生的眼界不高,洲上的孩子也是我亲眼见着长大了一批又一批,那些个武道天赋不错的孩子,不少人成了朝廷的甲士,吃着朝廷的供奉,家里日子也过得富裕了起来,更有胜者一跃成了朝廷的栋梁之才,前途不可限量,这个天下终究还是要以实力来说话,便是当天天子,也都是武人出身,文人治世,而武人却能治国。”
听到这,少年忽然歪着脑袋笑着道:“先生您说您的眼界不高,做学生的眼界自然也高不到哪去,县衙虽是不错,但学生也并非那种朝三慕四之徒,先生有栽培之恩,学生自当恪守本心,而且先生您也说了修行在个人,我爷爷本就给我指了条修行的路子,去了县衙反倒不能像我现在这般随心所欲了,即便偶尔想偷个懒也不行。”
陶先生思索了一会,笑着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个理啊,既然你做了这般决定,做先生的自然要助力一臂之力。”说着陶先生起身,对着江北轻声道:“跟我来。”
江北悻悻然起身,赶忙跟上先生的脚步。
不一会二人便出现在了在一个并不算太大的庭院之中,庭院全由青石板铺就,并不见一株植物,而庭院中央,舍有各式各样的器械,和县衙中的一般无二,便是那梅花桩,活动的木桩人,以及训练闪避的沙袋阵都有。除此之外,这庭院的中间还有这一个青铜制成的铜锅。
“依你所言,你也到了炼体的阶段了,前些日子,你们村的江海家请我去写家书,夜里回来时,正巧路过你家,我便朝屋里敲了眼,见你在家自己在叮咚哐啷的制作着训练的器械,努力虽好,但成果着实不堪,我想着器械若是用的不顺手,这修炼多少还是会打一些折扣吧。于是我就请村中的吴工匠专门为你特制的,往后你可在这里开始修炼。”说着,陶先生从袖口掏出了一把黄铜钥匙递给了少年,笑着道:“庭院钥匙在这,你的修炼你自己把握。”
少年看着先生手中的钥匙,激动不已,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能有着这般一套极为专业的器械。少年欣喜若狂的跑到场中,拎起一个三十来斤重的石锁,极为顺手。
少年连忙跑到先生身边,一把抱住了陶先生,眼眶红润:“多谢先生。”陶先生轻轻摸着少年的脑袋,笑着道:“无妨!”少年抬起头,望向陶先生咧嘴一笑,似乎自己又多了一个亲人。
自打少年修炼以来,自己的田地似乎再也没有几年前那般那种,收成也一年比一年好了不少,可自打老人在村中销除了户籍之后,少年家中总是有吃不完的粮食,这和以前时常饿肚子比起来,总不是滋味。
从此,这个名叫江北的少年,便很少出现在了先生的课堂中,直到后来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先生的课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