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朕时刻提醒自己——这个国家的真正主人,不是朕,而是百姓,朕只不过是一位暂时的园丁罢了。就好比一处庭院,其主人雇佣朕进行管理,然后定期付朕工钱一样。那么,既身为园丁,打理好这个庭院,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既身居皇位,让每一个百姓都安居乐业,这难道不是朕的本职吗?有何可骄傲的?相反的,如果这个国家有一城的百姓过的不好,那都是朕的疏漏、朕的责任、朕的失职!”
“因此,朕需要听到真话,需要你们每个人都敢讲真话!朕深知,那些言辞激烈、针砭时弊、甚至毫不留情抨击朕的人,他们是不会推翻这个国家的。恰恰相反,他们的言辞之中,往往包含着百姓们当下最迫切的祈愿、和朕的疏漏。他们,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支柱,因为他们,国家才能够茁壮成长。反而是那些整天阿谀奉承、只讲拜年话的人,多数是这个国家的蛀虫,因为他们只懂得为自己谋利,哪管什么天下太平!若是将来有一天大厦将倾,最先叛逃的绝对都是那些人!相反,那些平日里常常抨击朕的,却往往能够身先士卒,化身为中流砥柱、力挽狂澜。”
说到这里,皇上终于停了下来。于是,周世文试探着问道:“皇上,是不是朝中发生什么事了?”
皇上听罢,不禁苦笑了起来:“不是朝中,是宫中。”
“宫中?”
“对,是朕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太激进了,他一心主战,恨不得每天都来见我,给我宣扬战争的必要性。而小儿子则理智的多,他曾冷静的分析过战争的利弊,以及胜败的可能。可是,大儿子根本听不进去,反而一怒之下与他反目成仇。如今,以他们两人为首,朝中被分成了两派。”
“这”周世文哭笑不得,“我猜,大皇子的势力占了上风,对吧?”
皇上冷笑道:“何止是上风?朝中九成的大臣都和他站在了一边!更令人担心的是——朕的大儿子受小人谗言,认为国家正值危难关头,一切都应该以战争为核心,包括朝政、税收、甚至是诗词歌赋的创作总而言之,就是把全国从思想文化、到地方权力,全部高度集中在皇宫之下。”
周世文一听就变了脸色:“皇上,如果真的变成这样的话,这个国家就完了啊!”
皇上也不禁叹道:“朕也是如此认为。权力这种东西,集中起来容易,可要想放开,太难太难了。尤其是以大儿子那武断专横的性格,一旦手握天下大权,怎么可能舍得放开?到时候,所谓的‘战时特殊方略’,极有可能就变成长久政策了。”
“其实,朕想要的,是尽量放开皇权,分给那些底层的百姓,也希望他们可以大胆直言,表达诉求。然而朝中的阻力太大,真的太大了”
周世文若有所思道:“难怪,我最近收到下官上奏的折子里,动不动就喜欢歌颂一下皇上您的伟大,顺便还喜欢拍一拍我的马屁。原来,是风向变了啊。”
“呵”皇上苦笑了起来,“是啊。上有好者,下必甚焉。这朝中的方向一转,全国都会跟着跑。朕有心想阻止这一切,可是,他们一个个都喊着忠君爱国,朕又能拿他们怎么办呢?甚至于,他们还想要在全国范围内推行一种政策,大肆宣扬爱国情怀,凡有异议者,皆以叛国罪论处。你说,朕能反对吗?”
周世文连连叹息摇头,说:“他们怎么就想不明白,真正的爱国应该是人们发自内心的,而不是由外界强硬灌输的呢!如果一个国家治理的好,百姓事业蒸蒸日上,人们都有好日子过,那不用宣传,一旦国家有难,人们自然会站起来拥护这个国家。可是,如果国家变的一团糟,却以强权要求所有人都必须爱国百姓可能一时之间会屈服于强权之下,表面上说着自己爱国;可是一旦有机会反抗,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倒向敌人一方。压制的越狠,到时候人们叛逃的就越快啊。”
皇上听罢,情不自禁地附和道:“你说的没错!果然,还是你周世文能够理解朕啊!其实,凡是那些大肆宣扬爱国情怀的人,几乎都是无能之辈。他们没有能力让国家变得更好,所以只能以这种手段来要求所有人都效忠于他。”
说到这里,皇上又叹了口气,慨然道:“其实啊,朕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维持现在这种比较开明的环境。然后,等朕的孩子继位,可以再开明一点;孙子继位,还能更开明一点这样一点一点,慢慢改善。朕当然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唤醒一个民族的灵魂并非一朝一夕所能完成。但是,即便再不容易,即便希望渺茫,也总要有人去做。只要有人去做,希望就不会消失,或许终有一天,就能焕发出开天辟地般的伟大力量!朕最怕的就是人们都保持沉默,随遇而安。如果所有人都放弃了希望,那么光明,就不可能会到来,黑夜,将会持续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