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擅长欺骗其他动物,人类擅长欺骗人类自己。
佐明终于发现还是骗了自己,而当被埋在自我欺骗下真相被自己挖掘出来的时候,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身为儿子的把父亲去世的消息转告给有血缘关系的人的责任值得要这样地亲自见一面解决吗?直接写一封信过去,再每月寄上一笔和原先一模一样的生活费直到那女孩成年不就可以了吗?为何要多此一举?还让本来就情绪低落的自己再添上负担?
他找到了答案。
是私欲。
他离不开那种处于家庭中的感觉,也忍受不了空荡荡的房子荡漾着自己呼吸的回声。
所以,他要找回一个家,而自己父亲的私生女则正好满足了他的需求。如果自己的家人没有出事,佐明可以确认,即使他知道了这名私生女的存在,他也不怎么会在乎,他会心安理得地喝着自己喜欢的猪肉汤,一顿母亲煮的晚饭足以让他忘记还有这个颠沛流离的家庭的存在,然后他会找到一份高薪稳定的工作,一切都会按照自己原先的计划进行。
当然,这美好的原本计划好的一切真实一夜间都成了泡影,他甚至连自己全家成为了被谋杀的对象的真实原因都不清楚,他只记得自己不能停下来,要不断地行动,至于目的,他不在乎也不知道。
现在,道貌岸然的丑陋被撕破了伪装,原来自己早已成为了一只没有人性仅凭欲望行动的怪物。
可是,佐明却一点惭愧的感觉都没有了,他释怀了,长呼一口气,随意地挥甩一下手,觉得浑身轻松。
抬头看天,环顾四周,月明星稀。远比黑天鹅城黯淡的寻常灯火微弱地透过橱窗映在路旁的硬叶灌木上,同时又摇曳着斑驳的树影,屋檐偶尔传来几声哽咽的鸟啼。再低头一看,自己的手就像从黑夜里长出来的一般,盯着在路灯的油火光照出的模糊的长影子,佐明认为他是真的和黑暗融为一体了。
丑恶,却很真实;自私,无可厚非。
从即将到来的结果上看,他将拯救一个可怜的人,刚好这个人和他有血缘,仅此。
他已经准备要用尽好话来让黎奈跟随自己,威胁恐吓的手段也在脑中筹备完成。
终于,门被缓慢地推开了,佐明熟练地转身,向对方摘帽致礼。
眼前的黎奈看起来就像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市民,她既可能是学院里走出来的学生,也可能是哪家旅馆的服务员,又或者是个卖报纸的之类的。灰衫黑长裤,披着一件和她头发一样颜色的薄外套,干净,整洁。
相比起佐明的形象反而不如对方,缘于黎奈实在看不清佐明衣服的颜色,只是察觉到面前有模糊的一身黑,他大概是穿了一件黑色的大衣吧?但也太黑了,黑到连他的眼睛都看不见,简直就是一团有意识的阴影一样。
“班德拉斯女士,呃不对,抱歉。班德拉斯小姐,你好。我名为佐明*科尔斯特,怎么说呢,有些尴尬,从辈分上说,我是你的兄长,虽然是同父异母的那种。这是您母亲写给我父亲的信件,我现在将它们交换给您。”
“那我是您父亲离婚后再婚的女儿吗?还是说我是私生女?”黎奈接过信件,随意地翻阅了一下就放进了自己的旧手提袋里,在听到科尔斯特后,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也就一下,转瞬即逝,随即抛出了一个更为尴尬的问题。
“私生女。”佐明面不改色,惜字如金。
“我很抱歉”
“你不需要道歉,你也可以把我当作你父亲的私生子,这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