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重素来不喜长衫,觉得行走碍事。因此平日里,除了去书院读书,都是短衫箭袖,显得英武干练。但在别人看来,这就是武夫的打扮。秦重也是万万想不到,竟有一日,会因为自己的服饰,而被人嘲讽。
“某这里,还有一首小诗,你且再点评点评。”秦重似笑非笑,不等文士回应,自顾吟诵起来。“百炼千锤一根针,一颠一倒布上行。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冠不认人。”吟罢,也不理会文士,大笑一声扬长而去。
中年文士气的脸色涨红,浑身都在哆嗦,手指着秦重背影,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与他同行之人,一个个神色怪异,想笑不敢笑,要么仰首望天,要么低头整理衣衫。独留下中年文士,在夜色中凌乱。
用一首诗骂了人,秦重心情舒畅,和三饱儿一路说笑,往城门而去。堪堪接近城门,忽然听到一阵叫骂声。抬眼望去,城门洞围了一堆人,指指点点,好似有什么稀罕事儿,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往前挤着观瞧。
这时,秦重听到有人喝骂。“别给脸不要脸,惹急了老子,当街给你扒个干净,让众人都瞧瞧你的细皮嫩肉。”人群一阵混乱后撤,当中走出一队人来,个个劲装箭袖,身后背着弓箭,趾高气昂,却分明不是军武。
一名年轻女子钗裙凌乱,双手捆着,被大汉拖拽着走了过来。女子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整张脸,消瘦的双肩瑟瑟发抖。女子身子向后扯着劲,走的极不情愿,一步一顿,抽抽噎噎,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真是造孽啊。”一白发老者摇头叹息,面露不忍。
“她那小叔子,真不是个玩意儿。”有人似是知情,低声骂道。
“这是发生了何事?”秦重颇为好奇,凑近了问道。
知情的汉子一缩头,闪身钻入了人群。他是深谙祸从口出的道理,即便是同情那女子,也不愿因此惹上麻烦。一见秦重这个生面孔,立时溜了。倒是白发老者看了秦重一眼,低声说道,“那闺女,被她小叔子卖了。”
“啊?为何?”秦重十分诧异,头回听说小叔子卖嫂子。
“唉。”老者叹口气,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女子唤做阿娥,家住城外五里小东庄,每日磨了豆腐,挑着进城来卖。因此上,这东城边儿的街坊,都认得阿娥。阿娥的丈夫高湛,三年前去京城参加春闱,至今没有回来,甚至连个音讯也没有,生死不知。
阿娥的公婆,还有一个小儿子高清,却是一个烂赌鬼。这一日,又欠了一屁股赌债还不上,被人追杀的急了,竟把阿娥抵给了债主。偏偏这个债主,也是一个不好相与的横主儿,真就闯到高家绑了阿娥。
壮汉领着这帮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们在大荔县有个名号,叫做射声弓箭社,是一个民间的社团,整日里摆弄弓箭,有些武艺。壮汉是团头儿,大名叫做吴承祖,是一个好勇斗狠的主儿,街面上横着走,无人敢惹。
“混账。”秦重听罢,登时勃然大怒。一把分开人群,挡在了路中间。
秦重这般动怒,并非头脑发热、路见不平,而是有历史原因的。
秦重的童年,可说是在骁骑营度过的。教导他武艺的,可不仅石勇一人,贺五儿,老鬼一些老兵,虽然没有师傅名分,但是情分不浅,传授秦重武艺也是尽心尽力。在秦重心里,这些老兵都是他的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