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屠心中漠然,一颗道心坚如铁石。
他的态度决绝,是从踏入修行开始,便已立下的。
又怎会因这点滴波澜,就轻易颤动?
虽说真君之道取了些巧,可自古凡能问鼎天高者,无不是念头坚定至极的人物。
些许小事而已,若不是生了意外,早已埋葬于漫漫历史,无人可知。
错?
我怎会错!
于是听着张守一开口,沉浮屠即使心中念头频生,可在一念之后,便已定下了计较。
只听见他做出了一幅包容大气的模样,但对于当年发生的一切,却是态度坚定,虽认,但却又未全认:
“张师兄。”
“你我当年一同历练,几经生死,交情不浅。”
“即使后来生出了几分龌龊,我也确实有过不该有的心思,因此曾指使刘师兄去逼迫与你,想要叫你将机缘交出,这点回首过往,我沉浮屠认。”
“我确实因那道兵消息,起了不该有的想法,所以如果你实在不忿,浮屠愿自请判罚,取玉京天外罡风洗礼,于绝灵洞中自封修为,叫那罡风侵蚀我躯十载,以赎我当年之罪过。”
他的话语澹澹,但到了这里,并未算完,反而是话锋一转:
“若你还不满意,觉得荒废了八百年圣地之名,我虽无宝贵之物,但尚能提供些许以供真君修行的珍宝,只要你有需求,尽管提出便是。”
“只是有一点,”
“无论你信之不信,浮屠当年从未有过取你性命的念头,至于你与刘师兄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为何会在斗法台上闹出生死”
“浮屠当时闭关,并未在场,我实是不知。”
“但有道是一码归一码。”
“我以筹码驱使刘师兄心动,这才应下斗法台上,敲打于你之事,可关于他的死”
“我觉得,师兄你也未必能尽数推卸责任。”
“当然,关于这点浮屠也并不是指责于你,毕竟此事确实错在我身,但之所以道出如此言论”
沉浮屠一扫袖来,侧头目视嘴角轻勾的紫衣道者,继而温和一笑,躬身作揖。
紧接着,语气变得无比认真:
“也不过是想,叫道兄谅解一二则个。”
“毕竟,已经过了八百年了,虽说道兄因此饱经磨难,但能在今朝成就真君,想来也觅得机缘,获得了不少好处罢?”
“正所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道兄今日成就,便是对于你这一路艰难困苦最好的诠释,如今既已回归宗门,大兴邵阳一脉,岂非大善也?”
“若只是想叫浮屠认错”
“这错,我认。”
沉浮屠抬起头来,态度诚恳,无可挑剔。
他深深知晓。
就自己道基时留下的痕迹,不可能隐瞒,所以针对张守一之事,早已透明无比,只要是法相真君,就没有不清楚的。
只不过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看在他爹的份上,不曾声张罢了。
所以与其隐瞒,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认。
只不过
有关于当年他指使的那刘真传,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点,彼时既无人问津,那么时隔经年,到了现在,也依旧是无迹可寻。
这种东西可是绝密,除却他沉浮屠清楚,最多再加半个张守一,元神大能来了都无济于事,更何况他人?
沉浮屠打的一手好算计。
哪怕是张守一听后,都差点没有维持住面上的表情。
他的眼神之中,已有杀气抑制不住,近乎溢出。
当年之事,他最是清楚不过!
惺惺作态,一时间在他眼中,太过虚假!
“这狗东西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还是这般道貌岸然啊”
唯一的区别,就是自己没有那般容易动怒了。
深深看了眼面色从容的沉浮屠,张守一嗤了一声,心中有些失望:
“看来,今朝想要杀了这狗东西,怕是难了。”
罗浮峰主沉奕,还有曲悠,都是宗门内的擎天支柱,而且广泛结友,十二位上真之中,不乏交情好的,再加上沉浮屠这姿态做的极低极低
一时之下,以退为进,倒是把张守一给架了起来,若是他再继续咄咄相逼,非要取其性命的话
袖袍下的拳头捏紧。
张守一此时,是越想越多,越想越气,叫他心中堵得慌,甚至就想跨出云门,自三十三重玉京天飞身而下,再也不受这气。
但一想到这几百年内经历的风雨,还有当初的迫害,以及如今的邵阳,却又叫他实在忍不下来。
他来紫霄,也是着实没预料到,这狗东西竟也能有这好命,能够刚刚好证道法相真君!
明明在秋霞山坊市探查时,还没听说过法相有他沉浮屠这号人!
真是,一念之差,骑虎难下!
“罢了。”
“且先找找机会,虽说颇为渺茫,但要能将其杀了自然最好,纵使杀不了”
“那就下次再杀!”
眼底露出锋芒,听到沉浮屠一席话,叫那上首诸多上真面色缓和,张守一也晓得,这瘪犊子确实会做人。
可既当年执法真君,剑道第一的张道罡开了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