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姐！“李小平的眼泪也下来了，“你不要这样自责，我理解你不是坏人，只是被迫才这样，总有一天，你会重新选择生活，扬眉吐气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李小平发自内心地说，“我之所以迟迟不想暴露自己，就是不想让山里人知道我的真实情况。你走吧！我知道该怎么办。“

马来姑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李小平，马上租了一个闲屋，暂时住着。然后，她就不断地打电话李春枝，询问她是否被公司批准加盟的意思。李春枝三天两头给她回复，说很快就批下来了，却不告诉她具体时间，让马来姑的心里一直吊吊的，很是不安。等待，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情。后来，她索性去找李春枝，要求马上得到批准。李春枝没有办法，只好让她见了上面的头儿。

头儿看了看她，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又怎么也记不起来。但头儿听说了她的意思后，拍板说：“我尽快在一两天之内作出决定，你回去再等一下吧。“

马来姑在回来的路上，心存疑惑，既然是公司加盟，应该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怎么就这么难呢？但回头一想，也许这家公司确实是业务多，忙不过来，也就没有多想。

两天以后，马来姑终于等来了李春枝的喜讯，她被批准加盟了。马春枝在电话里告诉她，要她迅速照三张二寸标准相，然后去领一张表填。

马来姑不敢怠慢，连忙去照相馆照了三张快照，连夜送了过去，并把表拿了回来。第二天，李春枝打电话过来，说她的相片照得不够正规，并把相片的要求再三作了说明。马来姑虽然觉得很扫兴，但一想到公司如此严格要求，说明这是一家办事严格的公司，不是那些水货公司。马来姑又按照要求照了一次相片，然后和身份证户口本等一起送过去，就在家等消息。

次日，李春枝打电话来说，公司要求交纳押金一万元。马来姑吓了一跳，问是怎么回事。李春枝说，这是公司的规定，每人都一样，她当初加入这家公司，也是一样的交了一万块钱的押金。马来姑无话可说，赶紧交了一万块钱的押金，心想这下该没什么事了。李春枝又打电话过来，叫他去公司培训。马来姑迅速赶到公司，公司又要收一万块钱的培训费，并且声明这个钱在她与公司的合同期满后，如数退还。马来姑想着既然迟早要退回，这个钱也就不是债了，便问李春枝，李春枝说她当初也一样交，她也就马上交了。

除了押金，马来姑还交了几千块钱的培训费用，然后才正式加入培训。与她同时进来培训的有几十人，大家都一样，也就无话可说。

长达十五天的封闭式培训，不仅让马来姑熟悉了业务，更让她学到了许多的做人知识。尤其是公司的头头们，轮番给她灌输公司的理念，很是让她激动不已。最后，是公司的总头目授课。那个剃着光头的老总，拿埃及金字塔来说话，颇有扇动性。光头老总似是而非又找不出问题的鼓动和叙述理论，让人听了很有吸引力。他不仅把做生意说成是垒金字塔，万丈高楼从地起，最终就会达到高峰，还把做人的道理也说成是垒金字塔，只有那些一心一意垒塔的人，最终才会成功，否则就会一事无成。

出了培训班，马来姑象变了一个人，她整天沉浸在垒金字塔的喜悦和激动之中，只想早日把自己的小金字塔垒成功。然后，马来姑就开始投本经营，并与公司签订了金字塔式的销售合同，生意越做得大，金字塔就垒得越快。这个时候，李春枝才秘密告诉她，光自己做生意没用，得靠发展客户才真正来钱。李春枝告诉她，她已经发展了三十多个客户，现在她每月可以拿两到三万的提成费。马来姑问，你的钱呢？李春枝说，“我又把这些钱都投到生意上去买了股份，不到一年，百万大奖肯定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马来姑深信不疑，她学着李春枝，努力发展客户。公司说为了提升员工形象，都统一发送服装，那些服装做工精细，价格不菲，员工穿着也着实起眼，走出去，跟别的公司员工就是不一样。很快，马来姑的形象和游说就起了作用，慕名而来的亲戚、熟人、朋友都被她吸引了。因为有的亲戚穷，马来姑干脆借出自己的钱帮他们垫付一些。不到一个月的工夫，马来姑就发展了更多的客户，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山里来的亲戚朋友和熟人。那些客户为了求得发展，也学着他们，四处筹钱，有的甚至把家里的粮食和牛也卖了，还到处借钱，为的是早日拿到公司的提成和分红。

眼看事业有成时，马来姑和李春枝在这天晚上，格外高兴，两个人同时提议出外吃饭，顺便谈谈心。

二人来到一家小餐馆，痛痛快快地喝起酒来。按说，这一次他们的谈心应该是很愉快的，可他们谈着谈着，竟然都哭了起来。原来，他们不是为别的而哭，而是因为即将成功高兴而哭。想着过去受的种种委屈和打击，想到他们的母亲为了他们如此地受苦受累，想到他们很快就成功了，成功了不仅可以让他们的长辈享清福，他们自己也有了把握命运的资本，他们就喜泣而哭。但很快，他们就从这种不能自控的情绪中摆脱出来，照旧说说笑笑。

二人正笑得开心时，突然进来了几个警察。二人根本就没把警察放在眼里，他们想着这警察进来可能是来吃饭的。可是，几个警察一进来就直冲过来，把他们铐了起来。

“干什么干什么？“见过世面的马来姑立刻嚷了起来。

李春枝想叫嚷，已经被铐得严严实实，她挣扎了一下，手铐却铐得更紧，痛得她眼泪也出来了。她同样不明白，这些警察为什么要抓她们。

“你们是不是找错对相了？“马来姑一边反抗一边说。

“报上你们的名字！“警察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是在证明他们没有抓错人。

二人报了姓名，警察说：“这就对了！我们要抓的，正是你们！“

“我们犯了什么法？“马来姑大声质问。

“到地方你们就知道了。“警察不跟他们多费口舌，逼着他们上了车，直奔一个地方。

来到一个大院子，里面已经被关押了不少人。马来姑一看，原来那些人中有不少是跟她一起培过训的。此刻，马来姑的心里咯噔一响，想着肯定不是他们犯了法，而有可能是公司犯了法，牵连了他们。

第二天上午，真相大白，前来宣布结果的人声称：他们是一个传销集团，所有参加这个集团的人都要受到处罚，轻则罚款，重则判刑。紧接着，更具体的真相被揭开，原来，这个传销集团并非公开的传销集团，他们打着经营义乌小百货的名义，表面上做的是小商品的批发加盟生意，实际上那只是个恍子，小商品批发根本就不赚钱，只是拉个场面，掩人耳目。所谓培训，其实就是洗脑。那些以种种名义收来的押金和保险金什么的，全被总公司骗去挥霍了。

所幸的是，马来姑加入没多久，被他拉进来的人也大多是亲戚朋友，他们不想加害于她，只要求她将来能帮他们把钱搞出来就行。马来姑也知道那些钱是肉粑打狗，没得回的，但还是凭着良心说：“我尽力。“

一场恶梦就这样结束了。马来姑不仅花光了自己所有的钱，还背上了黑锅。昨天还对明天有着美好期待的她，今天突然一下子四门天黑，她的精神一下子垮了下来，焦头烂额不知所措。幸运的是，她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马来姑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李春枝有些愧疚，但更多的是她没有陷害她的本意那种目光。马来姑是个善良的人，她虽然有些埋怨，但也不想去怪罪李春枝，因为她也深知李春枝也显然是被人利用了。况且，她还是个长辈，经历的事情比她要多得多呢？

回到出租屋，马来姑什么也不愿去想，她只想闷头睡一觉，倒不是她不愿意细想，而是事已至此，再怎么想也于事无补。只是，她不想也不行，就在这不愿想又不得不想的矛盾心情中，她突然很脆弱地失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