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嚎啕大哭,愧疚超越委屈,连带着疲倦和孤独一起压在身上。她趴在母亲怀里,为了哭而哭,逐渐忘记这番谈话的意义。
待她冷静下来,母亲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上周。”
复习考研的第三个月,她开始失眠,一到夜里就胸口发闷,白天强行抑制的“值不值”、“为什么”一股脑涌进来。为了不影响第二天的复习,她必须11点前睡觉。
她开始靠酒精助眠,有时会气的撞墙,想把自己撞昏,恨自己连生物钟都控制不了。韩非赶去她家,在发现热牛奶、数羊、轻音乐都毫无用处后,韩非抱住她。“要不,你试试我吧。”他在她耳后幽幽的说。
他们手拉手在睡在同一张床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睡得很熟,这效果令人惊喜。第二天韩非早早起床,煮好咖啡,还准备了完美的单面煎蛋,看着她略微失望的表情,韩非不知所措。
“我做错什么了么?”
“我喜欢煮鸡蛋。”
那天他们正式确定关系,韩非每周有两三次去她家做晚餐,两人晚上手牵手睡觉。
她尽量用不涉及感情的口吻跟母亲叙述了这些,母亲安静的听着,自始至终没看她的眼睛。
“你现在单身,你可以跟任何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后来再回想,母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中不是安慰,而是失望。
她和韩非像普通情侣一样趁周末约会,他们在百货公司喝着咖啡等电影,“我也不知道还能干什么啊,你想去哪我都陪着。”韩非耸耸肩。
“这也太偷懒了。”
“那,下次我们去看摄影展?”
“你一个理科生居然会喜欢艺术?”
两周后,她陪韩非看展,除了摄影和雕塑,还有爆破艺术和折纸。韩非在每个作品前驻足,认真研读作品介绍,时不时用手机拍照。她游离在人群之外,注意力都在参观者身上,有人用专业相机给作品拍照;有人精心打扮,作品成为自拍背景;绝大多数人都像逛百货商店一样,目光划过作品,没有任何触动。
“是不是觉得无聊?”韩非在角落找到她,眼神里还残留着兴奋。
“没有,我只是看不懂。”
“那我们去吃好吃的?”韩非搂住她的腰,这一举动引起好几个女人侧目。
女人往往比男人更敏锐,女人总能一眼认出谁做了整形手术,谁超过了3岁,而男人却不行,男人会把女人的年龄猜小,也许并不是处于绅士风度,他们真的看不出来。
他们去到艺术馆附近的烧烤店。
“来,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韩非把烤好的肉陈列在她面前。
“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anything。”
“你为什么会喜欢艺术?”
“可能是缺乏吧,觉得自己不够文艺,所以想靠近,倒是你,”他举着手中的夹子,“为什么不喜欢艺术?”
“也不算不喜欢,只是不了解,尤其不懂现代艺术,感觉很做作,为艺术而艺术,用夸张效果博人眼球,强行编织意义,就好像推理漫画里的暗号——做一套暗号很容易,任何人都可以做,找本书、画几个图像,跟书里的页码行列做对照,就做成暗号了。这样的暗号有什么意义?硬要别人解谜,还要别人夸作者聪明,是不是太过分了,有些东西拿来自娱就够了。”
韩非沉思默想,她的嘴仿佛开了闸的大坝,“就像现在,好多文章顶着吸引人的标题,传播自以为很了不得的内容,当然,你可以圈粉,可以拿流量红利,赚的盆满钵满随便你,但我不会称他为文学,我对文学仍有传统的信仰”,她说的越发起劲,“而那些所谓的当代艺术家们,唾弃国内大环境、心里咒骂大众是愚民,一边拿着粉丝红利,吃相会不会太难看。”
她说的面红耳赤,韩非悄悄往她手中塞进一杯冰凉的烧酒,她一口气喝掉,继续滔滔不绝,“他们生气,无非就是气自己的粉丝不够多,名气不够大,赚不到太多钱,所以把满腔怒火倒向国家,骂政府霸权,骂普通人闭塞、敏感。我就不明白了,那些人一旦热度下降淡出大众视野,就会立刻去触及敏感区域,接着被点名、被删帖,由于被删帖而被大众当做勇士,再回到主流,一边被下架一边被热搜,就好像是在跟政府演对手戏,把我们普通人当傻子。一部戏太烂,不应该骂对手、骂观众,先想想是不是自己不配,我不懂艺术,小说倒是看了不少,对我而言好的文学,哪怕不平易近人,哪怕不赏心悦目,他至少是真诚的,我对艺术的期冀也仅仅如此,希望他至少是真诚的。”她看着韩非,“所以,你会出轨么?”
“什么鬼,你怎么老是突然转话题。”
“会么?”她继续问。
“不会。”韩非看上去很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