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倡又坐到一号卡座,右手托腮,看着窗外出神。这几天,他一天中总要这样发几次呆。
紫琼看他这样,有好几次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但是,联想到他说下半年八月份要参加全国青年油画大赛这件事,也就打消了问他的念头——或许他在构思作品。还有,上前天晚上,从红姐私房菜回家的路上,李浩倡不是亲自告诉过自己,最近几天,神经衰弱比平常厉害吗?和李浩倡相处这么长时间,紫琼知道神经衰弱厉害时在他身上的表现:发呆,不想动和发脾气。
紫琼坐到李浩倡身边,把头靠在他胳膊上。李浩倡回过头,对紫琼一笑,伸出胳膊,搂住她的右肩!
“李浩倡,你最近是不是忘记一件事了?”紫琼问。
“我知道,我知道!领证!”李浩倡连忙说,“我怎么可能忘记!还说五·一假一结束我们就去领证的,结果不知道在忙什么,到今天都还没领证。”
“不错,还记得这事。”
“紫琼,我们今天下午就去民政局领证!”
“今天领不了了。”
“为什么?”
“傻瓜!结婚证上,要有我们双人合影的登记照。你和我拍过这样的照片吗?”
李浩倡对紫琼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紫琼,我们两个人的事,总是让你一个人操心!”李浩倡抱歉地对紫琼说。
“浩倡,别这么说!我们吃点东西,去发廊。你理个发,我也把头发修剪一下。明天照个漂漂亮亮的结婚登记照!”
“你不用打扮也是人群里最漂亮的那个女伢!”李浩倡也低声对紫琼说。
紫琼微微一笑,低下头,双手用力握了握住李浩倡的左手!
三月下旬的时候,西宁和桑泓通过一次电话,把自己考上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的消息告诉了她。听到这个消息,桑泓在电话里高兴地叫了起来:太好了,王老师!等我实习完了,我就回来陪你,到时候和你一起去bj!
没过几天,西宁收到了桑泓的来信,在这封信里,她告诉西宁,她决定放弃毕业分配,到bj自己找一份工作,和西宁一起生活。
“王老师,我们是结婚了去bj,还是到bj了再结婚?”在信里,她这样问西宁。
四月头的时候,桑泓说到外面去实习,电话断了两周。桑泓在外实习,不比原来在校,在固定的时间,基本都在固定的地点,西宁的电话打过去,总能找到桑泓。
那两周,西宁能做的只有被动地等桑泓的电话。
两周后,桑泓打来电话,说最近有点忙,等月底再联系。忙就忙吧,月底就月底吧!反正不久就要在一起了。这段时间,西宁手头也正忙着全国青年油画大赛的参赛作品。
可现在已经是五月中旬,整整一个月,桑泓还是和自己没有联系!认识桑泓以来,从来没有这种情况发生!
昨天下午,等他再打电话过去,好久才有人接!接电话的人问他找谁,等他说完寝室和人名,接电话的女同学告诉他,42寝室的人早在上月底就全离校了。
现在西宁有点担心有点着急了。今天上午给学生补完课,也没心思吃午饭,直奔桑泓家而去。如果她和家里也没有联系的话,那只好请假去武汉她学校找她去了。
桑泓爸爸打开门,目光和自己对视一瞬间,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放在轮椅扶手上的双手,轻微颤抖着。
和桑泓爸打完招呼,西宁询问他的身体情况,他回答都还好。
现在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家里出除了他一人,其他人都不在。西宁问:
“叔叔你吃饭了没,其他人呢?”
“哦,他们都有事,在外面,中午不得回来。西宁,你看,真是不好意思,家里没其他人,不能招待你吃个午饭!”
“那您中午吃什么?”
“我泡一袋方便面吃。”
“那怎么行!我去楼下小餐馆炒两个菜,和你一块吃个午饭!”
没容桑泓爸爸张口说阻止的话,西宁就走下了楼。
两人坐在桌边吃饭闲聊。桑泓爸爸手一直颤抖着。有几次,夹着的菜从筷子中间又掉落到菜碗里。
“桑叔叔,我今天来是问一下桑泓的消息。她快一个月没和我联系了,我都不知道现在她在哪,做什么?她最近和家里联系过没有?”
桑泓爸爸放下筷子,嘴唇哆嗦着说:
“西宁,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你是来打听桑泓消息的。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伢,我们桑家对不起你呀!”
桑泓爸把头埋在两个胳膊之间,一下趴在桌子上。
西宁一听,心头一惊!
“桑叔叔,怎么回事?你抬起头来说话!”西宁拍着桑泓爸爸肩膀说。
“没脸见你啊,伢!桑泓哪里也没去,一直在武汉。她已经是别人的老婆了,婚礼就在今天!”这个老实人,不想瞒也知道终究瞒不住,哭着说出了实情。
“什么?她今天结婚?”西宁一下子愣住了。
好像有一股气流从喉头和锁骨处直扑头脑和胸腔,脸上似乎有一群蚂蚁飞快跑过,这群蚂蚁的脚上都带着火星,让脸皮火烧火燎燥热不已;胸口似乎被什么揪住,有种沉闷的酸痛。
“这是真的吗,是真的吗?……”西宁站起身来,走到一边。
表面上看,西宁是在询问桑泓爸桑泓今天结婚的消息是真是是假;事实上,他是在自言自语。这自言自语是完全不曾料到的一个事实出现在自己眼前,一下打蒙自己后无意思的嘟嘟囔囔。
“是真的啊,伢!忘掉桑泓吧,她对不起你!我们一家都对不起你!……”桑泓爸依然没有抬起头,沉闷的哭喊声从胳膊缝隙冲出来,回荡在狭小的客厅里!
“桑叔叔,别哭了,没事的没事的!我会忘掉她的,我会忘掉会她!”西宁拍拍桑泓爸爸的肩膀,转身向门外走去。
从桑泓家出来,西宁点燃一支烟,穿过一条嘈杂的小巷,走到bj路上。他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只不知道要做什么,只是无意识地顺着人行道向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