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梅的手瞬间一松,唇畔方才弯起的弧纹仍在,却隐隐的泛着一股透不浸深浅的寒凉,他低眉看向她,幽蓝的眸底一片深冷。
“你知道了。”
你知道了。
这四个字宛若一颗巨大的重石,狠狠地被他投掷在冰面上,待那冰面上的细缝一经裂开,寒气直逼绾玉的心口,遍体生寒。
当听见他亲口承认的那一刻,绾玉居然没有出现那种天崩地塌的感觉,也没有委屈到足以撕心裂肺的哭泣,甚至连一丝薄弱的心痛都没有,她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站在那个她脑中所幻想出的被他砸出了一个窟窿的冰面上,静静的看着他,然后眼底的哀绝由浓转淡,由淡转无,继而嘴角浮起了一抹近乎于锋利的笑。
而于折梅方才的那一句轻易的承认,却如惊鸿一去,杳无声息。
彼此静默了许久,绾玉突然伸手握住了折梅方才松开的手,见他并没有回避,她才侧过头,靠在他的怀中,就那样侧着脸,静静的靠着他。
那一刻,彼此的动作明明是那么的亲密,可就在那一刻,绾玉却后知后觉的发现,那与她不过一尺之距的那张脸,原来依旧是那么的冷若冰霜。
也是从那一刻,她才陡然明白过来,原来,当知道自己全心全意的去爱这个人,而这个人却一直在算计自己的时候,由爱生怨,由怨生恨,这些她以前最摒弃,最厌恶的情绪,竟会来的这样的容易,这样的猛烈。
折梅面无表情的看向拿着匕首抵在他咽喉一寸之处的绾玉。
“你要杀我?”
“你说呢?”
绾玉似笑非笑的迎向他的目光,四目悄然于风间相对。
折梅不动声色的错开了眼,许久,轻忽一笑。
“你不会。”
“呵。”
绾玉手中的匕首微微一颤。
“不会?你是觉得我不会杀你?还是觉得……我不会舍得杀你?”
说着,喉中蓦然有些凝滞,她低下头,迷惘的笑了起来。
“是啊,你早算准了我会舍不得杀你,是我,唯我还身在迷局里,浑噩的自欺欺人,浑噩的不知清醒。”
曾经的‘段绾玉’三个字,在世人的眼中就是那嫉恶如仇的化身,谁若敢让她一时不痛快,她必会让那人的一辈子都不安生,可面对眼前的这个人,即便他伤了她,伤的她体无完肤,她竟也不愿意让他受到一丝的伤害。
她就像是一只刺猬,曾经只懂得用刺去刺伤别人,因为刺猬需要保护自己,可现在的这只刺猬却为了一个一心要她死的人,甘愿拔了自己身上全部的刺,只因为她怕那些刺会刺伤他,刺痛他。
那么,一个全身血淋淋,没有了刺的刺猬,她还有活下去的可能吗?
“折梅,你知道吗?我等今天,等着做你的妻子,等了整整三年,我一心都想着要嫁给你……”
语尽此处,绾玉忽然放慢了语调,低声喃喃,言辞间无章无序,似走入了一场梦魇。
“可我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今天这样的结果……明明,明明三年前是你先接近我的……为什么……为什么临了了却只有我,只有我还在梦中不肯醒过来……”
绾玉浑浑噩噩地说着,似是要把今生所有想要对折梅说的话一并说完,神思愈渐恍恍时,也没留意到,当她语及‘可我等今天,等了整整三年’此处时,折梅那双蕴藏凛冽冷意的蓝瞳里,悄然闪过一瞬的迟疑,唇间欲言微动,似有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