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芜的目色渐渐变得喑寂,仅剩的那一丝光亮一霎冷灭成灰,紧跟着唇边缓缓绽开一抹妥帖的笑,端庄而又虔诚,她盈盈上前叩拜。
“臣女领旨。”
她慢慢跪伏在地上,似耗尽了所有的力气,那难以自抑的一滴泪终于从叩拜的一瞬间从指尖划落浸透进翠色的薄袖里,不为人知。
马车回城的途中,时雨一直叽叽喳喳的,心里一阵的得意。
“姑姑,昨儿主子刚收拾了那人,今儿又被封了郡主,你说,咱们这是不是叫风水轮流转了?”
潇湘心里实则也跟着开心,但见覃芜神色恍恍,无半分喜色,忙问道。
“小主子,可是哪里不舒坦了?”
时雨后知后觉,似乎也嗅到了了一丝不寻常。
两人皆一同关心的看着覃芜。
覃芜摇了摇头。
时雨忙道。
“小小姐,你倒是说话啊?”
覃芜仍旧摇了摇头。
怎么说,怎么说……
说她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本就前程未卜的情况下,却莫名其妙的动了心……
莫名其妙的爱上了一个本就自顾不暇,命途难料的这副身子的舅舅……
莫名其妙的即将要去和亲……
她不能,不能白白的活一遭,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能沉沦在小儿女的情爱里,不能困在后宅这巨大的牢笼里……
可是,她不甘心啊……
不甘心,就这样错过……
想着,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小桌板上置放的苹果。
一口一口,狼吞虎咽,毫无名门贵女的端庄,直到呛到咽不下去,又咳吐出来。
时雨担心极了。
“小小姐……是不是在宫里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潇湘一边轻拍着覃芜的背,一边对时雨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
还未出得宫门,小心言多必失。
覃芜却无半点反应,兀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连扪心自问了三句为什么。
为什么老天爷要把她弄来这个世界,为什么二十多年都没有情爱牵扯的自己一穿越就会喜欢上谢璧琊,为什么自己面对他人的逼迫什么也做不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是她的舅舅……
这一刻,她仿佛看见了她自己的世界里,有那么一株叫情果的树,枯萎了二十几年,有朝一日突然发了芽,枝丫结了一株爱的果子,那果子虽鲜亮却淬了剧毒,她面无表情的摘下,良久,狠狠地丢进了大海里,除非她下海去捞回来,不然这果子永远会埋葬在海底,可惜,她不会泅水,所以,注定不会去拾回来,除非她活腻了。
想到此,她伸手拽断了脖子上系着的那枚玉佩,一把朝马车外扔了出去,然后紧紧地蜷缩抱着自己,闭上眼,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一颗颗晶莹剔透,落尽深色的地绒里,消失不见,宛如她无疾而终的一场暗恋。
时雨和潇湘虽担心极了,却什么也做不了,只好静待一边,潇湘轻抚着她的背。
“小主子,哭吧,把多年来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哭出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