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女皇身后的蛛形节肢立即随着伊莉斯的咒语张牙舞爪地展现出了它们狰狞的身姿,滔天的魔法之潮在蜘蛛女皇的咒语中卷起,淡紫色的法潮中回荡着阴风般的魔法气息,所有风沙和法潮交织而产生的汹涌的撕裂声、咆哮声犹如短兵相接中的千军万马混乱的交战一样令人窒息。
尼尔斯面无表情地离开坐骑,并从试剂袋中掏出两瓶试剂一饮而尽,死寂的气息立即从他苍老的身体中散发出来。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上面的肤纹从原本的涓流赫然变成了山洪暴发时的汹涌河川般粗大;干枯的皮肤也将埋藏在尼尔斯表皮之下的筋络衬托了出来,苍老却有力的脉搏通过脉络的翕张表明他这副将死之人的模样只是迷惑别人的表象。
铺天盖地的沙浪在伊莉斯澎湃的魔法吹息中被阻遏,祖安战士顺势出击,躲过飞射而来的金色长矛,以高歌的漆黑长剑迎接守备官的金光威严。
“你的心头已经被就连阳光也无法驱散的暗幕所占据,夜色遮蔽了你的心神,也抹去了你的过往,无名的战士。”艾德宁亚磅礴的语气瞬间使得脚下的整片沙漠发出了隐隐的震动,原本静止的沙丘突然开始如同浪潮般向尼尔斯飞扑过来,滚烫的沙脉如同荆棘般鞭笞在祖安战士皲裂的皮肤上。
得益于试剂的带来的狂暴效果,疼痛并没能在第一时间被尼尔斯察觉。但尼尔斯依旧闷哼了一声,伤口处出现的沙石灼伤让他的身体本能地产生应激反应,但这种妨碍他战斗的扰乱因素很快也被起作用的试剂压制了下去。
“一块老古董配上一根旧杆子,真像你们迂腐的皇帝的作风!”尼尔斯看了一眼被风沙割裂的伤口,用他沙哑低沉的声音冷笑着说道。
“言辞很犀利,老家伙。这把长矛的光辉在我手中绽放了数千年,它曾痛饮妄图反抗皇帝的愚昧之血,并受到太阳永恒的祝福——而你手里褪色的刀剑有能有多少能耐呢?”艾德宁亚嗤笑着轻蔑地说道。
祖安战士架起了战斗姿态:“它比我更锋利。”
幽夜的呼鸣随着祖安战士手中群星之末的切割而主宰了整片黄沙战场,在那把漆黑的长剑被舞动之时,整片苍穹仿佛都失去了颜色。守备官眯起了沧桑的双眼,一轮金光随着长矛的高歌闪过。正如尼尔斯预料的,在两者短兵相接的那一刻,让守备官引以为豪的金色长矛便应声断成两截,陈旧的恕瑞玛守护之力在群星之末面前不堪一击,而如同日光般围绕着长矛的金色光华也随之一同被掐灭。
显然,就连守备官也没有预料到会是这种结果。
艾德宁亚阴沉着脸在尼尔斯的剑雨中后退,试图拉开距离来取得更充足的喘息之机。黄沙应他之意拔地而起,但沙墙在形成的下一刻便屈服在漆黑长剑冷酷的切割之下,尽管后续的沙墙接连不断地填扑上来,但它们瓦解的速度也依旧让人瞠目结舌,它们丝毫没有让祖安战士有减缓脚步的迹象。
尼尔斯冷哼着劈下了饥渴的群星之末,群星之末剑身上的纹孔撕裂了咆哮的空气,并发出了比风沙更疯狂的尖啸。
守备官的贴身护甲就像纸片一样被撕裂,盔甲上那些暗淡无光的古老符文只在与漆黑长剑交击的刹那闪过一阵无力的金光,而后便在漆黑的轨迹中瓦解、崩塌。
“接下来轮到你了……”
守备官铁青的脸上并无惧色,即便是当群星之末撕裂他的臂甲、切入他的手臂之时,他刚毅的脸上依然没有露出任何退缩的神态,但他对这场战斗的结果似乎已经心知肚明。
那把诡异的漆黑长剑似乎对光有一种无法抵御的侵蚀力,就连阳光也更愿意绕道而行。而他身后的那位法师只是把这场战斗当做斗兽一般的娱兴节目,只要她愿意介入,这场战斗将毫无悬念地结束;而让那位狡诈的女士不愿插手的原因……似乎是她为了测试自己眼前这个无名的战士。
漆黑的剑锋在祖安战士手中迸发出了无与伦比的震慑力,守备官似乎听到了来自那把雕文长剑中某种鬼祟生物的窃语声,即便是在烈日底下,这切切察察也依旧让人感到不寒而栗。他知道自己已经开始被那把诡异的长剑影响,阳光无法驱散的,是心底的黑暗——直到它冰冷的剑刃刺入他心脏的瞬间,这位恕瑞玛皇城守备官领队才体会到那些盘踞在自己心里的阴暗面统统被放大了无数倍,它们就像张牙舞爪的狂暴巨兽一般击垮了艾德宁亚的心理防线。
漆黑的剑刃冰冷得让他难以忍受。沙漠的炙热向来是恕瑞玛沙漠中最让他感到舒适和有依靠感的,沐浴在灼人的干燥空气中总能让他疲惫的身躯受到净化;然而虽然他对沙漠的冷夜同样有种感情,但在这把剑的温度面前,他所熟知的沙漠冷夜更像是和煦的春日。
艾德宁亚感到这把诡异的长剑就像水蛭一样贪婪地吸噬着自己的血液,刺骨的寒意则像一块极地冰块一样封住了自己所有动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就连切肤之痛都在这把剑面前毫无反抗之力,似乎所有痛苦也随着艾德宁亚的血液被吸噬一空——又或是这把剑连痛觉都冰冻了起来。
“黑暗正饥渴呢,守卫太阳的勇士!”
空洞和虚无逐渐侵占了艾德宁亚,他守卫疆土的决心却在这时候弃他而去——更准确一点,是被那把插入他胸膛的长剑吞噬,还有他不屈的高傲和对皇帝的热忱,漆黑的群星之末都一并收走了。
尼尔斯狡黠而疯狂的表情成了恕瑞玛守备官眼中最后的场景,他那空壳般的身躯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跪向他临死前都虔诚信奉的太阳圆盘的方向,但在他面前,却是一个尤新的日蚀图案。
越过嶙峋的峡谷岩架,再靠近肯内瑟一点,恕瑞玛核心地区特有的沙瀑洪流开始贯穿在视野中。这些如同流沙的河道常年倾泻着棕黄色的黄沙,裹挟着无数沙民的祈愿品和可怜鬼的尸首无尽地奔流,即便是沙民也说不清楚这些有悖于常理的沙流到底起源何处。
这种地方的下游就成了拾荒者和宝藏猎人最主要的赃品来源,沙民迷信于把贡品投入沙瀑中用以祈愿,所以你总能在沙瀑的冲积平原上找到一些珍贵的宝石、精美的石质品……或者是某人的头骨。
肯内瑟中的沙民集居点相比于相对来说要分散得多,从抚沙平原到烈阳沙丘,几乎整个肯内瑟都层留下过沙民们迁徙的脚印。游牧的部族人民为了躲避沙尘暴和劫掠者,通常会在许多地方建立自己部族的半永久性据点——当然也有例外的,在沙漠强盗团的袭击中能够保全自己的方法另有许多,贿赂或者同流合污当然不会是最后的选择。
肯内瑟的混乱和不安定也就体现在了这里。
尽管离黑色玫瑰预计和他们接洽的时间还相当充裕,但伊莉斯还是希望能尽快找到那些亟待开化的愚民,对她来说,他们不仅仅是赴死的傀儡,更是她孕育宠物的最佳养料。虽然随着太阳圆盘神力的衰减,它对周边地区的影响已经大幅度缩小,但它对恕瑞玛沙漠的领空监视依然保持着相当程度上的作用。那位复苏的沙漠皇帝没准此刻正盯着太阳圆盘的投影,一遍又一遍地数着自己日益减少的领土内的沙子。
入夜之前,伊莉丝和尼尔斯进入了肯内瑟。他们从大老远就能望见远处那几只正在休息的多满巨兽,它们如同滚雷的闷沉呼吸声时而响起,就像在警戒试图靠近的那些无知的家伙们一样;如果他们再靠近一点,就能看到这着巨兽身上挂着的一些珍贵的珠宝和饰品,这些都是强盗团和沙喀尔掠夺的主要目标。
肯内瑟的建立也围绕着一方绿洲,但这里的建筑就显得简陋许多,无论是从已经严重风化墙面还是一些半坍圮的民屋废墟来看,这里都给旅者一种破败荒凉的感觉,如今依旧留居在这里的居住者主要依靠沙漠深处的稀有宝石与往来的商旅驼队交换物资。沙民占据了肯内瑟人口的极大部分,剩下的则是刚迁徙至此不久的极少数的织石人。从严格意义上来讲,织民也属于沙民的一个分支部族,但长期的离群索居和独来独往的迁徙于沙漠各处已经使得他们几乎已经成了一个独立于沙民的种族。
地平线的日光把伊莉丝和尼尔斯的影子拉长得如同地面上的沟壑,穿行在老旧街道的冷风就像是仪仗一样高歌着迎接这位女王和战士。伊莉丝尽可能优雅地抬起手,好让自己不打断接下来这片壮观的景致,同时开始吟唱她的宠物们最喜欢的魔咒。
无数形态各异的蜘蛛开始从每个石屋墙角的沙漠中钻地而出,它们就像一滩滩令人作呕的滩涂泥沼一样从地下涌出、蔓延;紧接着,惊恐和哀嚎此起彼伏地从所有石屋内爆发出来,每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都把冬日黄昏的破败街头渲染得就像一个闹鬼的坟场。萧条的石街上现在已经遍是张皇求饶的可怜鬼,所有人的脸上、头发里、衣服上都满是各种沙漠毒蛛,它们的毒齿肆无忌惮地噬咬在沙民暴露的皮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