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轨迹诡异的暗紫色光束突然从迷雾的另一端射出,在尼尔斯和伊莉斯身后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直到击中某条缠丝之后立即炸裂开来。接着无数相同的声音和闪烁跃动的紫光都开始向同一条被击中缠丝混缩聚集,光束在扭曲的虚空背景中留下了一片异常美丽的轨迹残影,就像一阵编排整齐的花火。
光束群击中缠丝的浑厚声音就像经历了无数次反射一样强弱有致地从击点扩散开来,如同一头深潜的座头鲸传来的悠远啼鸣。光怪陆离的暗色线条诡异地编织成极其精美的图案,然后又被扭曲、凝聚,并逐渐吞没在虚空中。
闷沉的爆炸声和某种酸质腐蚀岩石的微弱的嘶嘶声紧随而来,缠丝在暗色背景中扭拧的姿态变得异常恐怖,其黏液挤压发出的吱吱声和巨大躯体蜷曲发出的咕咕声无一不令人联想到最厌恶的东西。而紧随其后,庞大的缠丝群发出了极为怪异的厉鸣,没人说得清那种怪异的音调到底出自哪里,那仿佛像是成千上万濒死的渡鸦和蛞蛆的声音相互纠缠在一起一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种声音不可能是任何一种生物发出来的。
蠕动的黑暗挣扎着逐渐退去,缩回了它们身后那个比夜色还黑的空洞虚空,但它们并没有被消灭,从那个扭曲的地方每时每刻所传达出来的窃窃私语依然在试图潜入那些意志脆弱的可怜鬼的耳朵里,软化他们的脑袋、腐蚀他们的精神。
远处的长尾鹰开始献上它们的悲鸣,似乎在遗憾着这次虚空未得逞的行凶。而就连这种叫声也似乎被扭曲得不成样子。
“别把自己当做祭品一样献给虚空和深渊,它们远比你们想象的恐怖。赶紧离开吧,越远越好……”一个年轻女人的平静声音伴随着逐渐靠近的轻微脚步声在黑暗中响起。
在漆黑的夜幕中,她身体上的某种与宗教意味相差甚远的紫色纹饰散发着远比身后那团黑暗更为空洞的深邃,那是被雕刻在与她融为一体的护甲上的东西,原本属于某个虚空猎手,流淌在纹饰之间的是某种和虚空生物来源极其相似的物质。女人躯干的轮廓依稀只在纹饰的微弱光芒中浮现出一点,大致只能判断出她高挑的身材和相对来说比较瘦弱的体格,除此之外,她身上的其它地方都被周围的夜色所笼罩。
女人打了个响指,一团形如虚空一般跃动着的紫色光束突然在她手中闪现。光束把女人的手臂和半边脸颊映照出枯败的颜色。她身上的护甲并非来自于符文之地,而是某种象征意义极为扭曲的虚空生物,它给那些曾亲眼目睹过类似渎神生物的幸存者的第一感觉依然会让他们联想到那些虚空之地的禁忌之物。
女人走近了他们,卢莉拉隐约发现这些怪异的护甲片和女人身体的贴合程度几近完美,尤其是当她做出蹲坐或者弯曲胳膊的时候,护甲和她皮肤相接的地方皱起的纹路更加明显。她身上的护甲跟随着女人的动作而出现褶皱、弯曲,直到她来到卢莉拉跟前,后者才惊异地发现,女人的护甲和皮肤的交界处几乎融合在了一起。
迷雾同样吞没了她,然而乖戾的迷雾在女人身边围绕的时候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家犬一样。
“这片土地上,除了虚空,还有更多同样致命的未知事物潜伏。古老的意识不容任何人侵犯它的领土,胆敢跨入这里的只有它们狂热的信徒——如果长时间暴露在这种致幻迷雾中,迟早会把你们逼疯。”女人来到尼尔斯身边,用她被紫光包裹的手在祖安战士附近挥了挥。
那些迷雾在紫光中无所遁形,立即像一群惊鸟一样四下逃窜。迷雾之下裸露的山脉峭脊和丛生牧草终于现出了它们贫瘠的身影。
女人把几近虚脱的法师从地上拉了起来,后者疲惫却依然保持着警惕。她看到女人在迷雾中表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镇定,看上去她对迷雾和这里的情形已经了如指掌。微弱的紫色光束不间断地在她怪异的护甲上流动着,像极了祖安和皮城中身上插满炼金导管的实验体一样。
“你不会被它影响?”卢莉拉讶异地问道。
女人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嘴角——或许她身上也就只有这点能够让她和普通人类关键起来的——同时抬起右手做出擎托的姿势,仿佛那个地方有什么东西一样。
“当然会,但我已经学会分辨幻觉和现实。在我眼里,这些幻觉只是为我枯燥的生命增添微不足道乐趣的工具……仅此而已。不过你们大可放心,我可不是古老意志的信徒。”女人挥了挥手,就像驱赶一只惹人厌的沙漠毒蚊一样赶走了她视野中的某物。
“好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天知道它们会在什么时候卷土重来。”女人转身朝着守望高原山脉东边脚下的那片牧草地上走,同时示意尼尔斯和卢莉拉跟上自己。
返程的路相比于白天似乎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原本不曾见到的一些姿态怪异的低矮灌木突然在夜色的掩护下冒出来挡住他们的去路;另有一些怪异的碎花和断叶不时随着寒莺和长尾鹰间或的啼鸣而被捎带过来。但不变的是,碍事的峡谷和隘口依然频繁。
再往前走一段,断断续续裸露的深色岩皮开始从各个地方冒出脑袋阻断低矮的草地,越来越大的畸形山岩取代了茂盛生长的植被。随着海岸线的接近,原本应该更为郁葱的灌木,现在却不知为何,像充满恐惧一样争先恐后地退到了另一个山头上。
被拉伸得像椭圆一样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从厚重的云层背后完全露出了身影。半岛修长蜿蜒的海岸线在此时一览无遗,只要再往前一点,他们就能借着月光看到波光粼粼的海面。而他们身后的守望高原和峭壁峡谷鬼魅的侧脸则依旧半遮半掩——如果不考虑这里的现状,当皎月和群星惠及这片土地的时候为山脊勾勒出的分明棱角,简直可以被作为一副艺术画写进流浪诗人的乐章中。
但女人时刻提醒他们,这片土地上都只是掩盖罪恶和恐怖未知的表象,即便他们已经把守望高原远远甩在了身后,但危机依旧没有完全解除。随着草地的退去,巨石不牢固的沙砾铺满了他们前进的道路,每次上攀和下行都同样充满危机。而从恕瑞玛领地流向守望高原的微风此时也成为了阻碍他们离开这片诅咒之地的功臣,它们怪异地从背坡吹下来阻碍他们前进,却又在他们下行的时候图谋不轨地试图把他们从巨石上推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