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喝酒必要肉,穷讲究,牛大腿的肉不用剁块,一大条进锅炖,炖需中火两小时,少了嚼不动,多了塞牙,一口下去扯着肉丝才对味,料子一指教盖点酱油加上水边长着的青绿草菜就成,死不了人。
明明一口没门牙的嘴,一壶就这一大腿,便是整个悠哉下午。撕一小块,也不嫌手头灰土,放嘴里吮着,对头了,也不管桌子对面苦瓜脸的小橘爷,盆子一揽入怀。嚼你的茴香豆去,小屁孩。
橘爷现在吃饭的活计也是这位邋遢老头教的。
说是送他份造化,免得下回还要咱姑娘捞。但教也不见怎么认真,十根手指晃悠几圈,看着幻影四窜,逼格是有了,却是让少年摸不着边际。端来一盆鳜鱼,要少年啥时候能两手指可以夹起来就能出师,没学成就不准出去丢人,至于一天的饭食,按每日5钱赊着。
少年瞧着水里那足有三斤的大鳜鱼,犯了难,两只手都抓不明白,还要两指头?眼线从鱼身转到老头这——草他大爷!县里最好的客栈也就收个两三百文,还是好吃好床供着,这老狗真他娘黑!
再又看向旁强忍笑意的瑶娘——也不是很难嘛!五百文换天天和这姐姐一起,不亏不亏哩。那年才十七碧玉的瑶娘看着了——呸,夹你的鱼儿,看我做甚!
第二天一大早,少年急匆匆地端着盆去找老头。老头像是早已料到,将水中肚皮翻上的可怜儿捞出,乐呵呵地唤上瑶娘吃鳜鱼面皮去。少年面皮却要同面条边添味的油泼辣子比娇艳了,只恨地面没个洞让他躲上一躲。
自此,原是供县里乞儿行人躲雨歇脚的茅草屋,早上多了一口锅,锅里是鳜鱼闷面,早起的人都可带上碗筷去捞上两筷。
这清净地也是在这一筷子一瓢勺中有了些许生机,酒肆也慢慢盖起来。
少年进进出出,上跳下窜;老头靠在桥头吆喝——“屋顶少块瓦,快去补上”“怎么做得门窗,大了”“小子,没看着咱姑娘提水累着了,你一爷们搭把手啊”“爷爷我渴了,去拿酒,当徒弟的有点眼力见啊。别瞪,白吃白喝有些岁月了奥”如此种种。
现在想来,却是怀念,哪还有气恼,几也坚挺不下去了,应该是酒的缘故。
老头在酒肆盖好后就走了,问瑶娘,说是老家那边故人归天。
可都有三年了,老人又不是啥官老爷,就一好吃懒做与乞一般地老鬼罢,他怎还不回呢。橘爷很烦,头这时偏偏还疼起来。连忙用手撑着,眼皮便缓缓闭上,神儿也乘着酒意飞去。
“浑小子,师父来了,怎么不拜见一番,没良心。都三年了,你追上瑶娘没哟,看来是没有了,丢人的玩意。哟呵,三年没见,酒量还是这么点,这还睡着了…”
一只枯槁手从黑影里探出,往橘爷头上就是一敲。少年本依在桌上的身子晃上两晃,撑不住,头便往桌上砸去,瞧着都疼勒,人不醒,好生厉害的青稞老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