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猗归国使兆凌陷于微妙而尴尬的处境之中。然,表面上依然是如此平静,波澜不惊……兆猗,顶着当年书君帝所立的太子之位,他在等什么呢?
这位远归的弟弟究竟在想什么?站在剪香泾迷离烟雨中的兆凌此时全然不知。半年后一切真相揭开时,腾龙的大殿下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一切,只是按着命运的安排逐渐前进,若隐若现的命运的轨迹,在每个人心底渐渐清晰,直到生命回到原点,万物归于寂静。
潇王爷自刎之后,瑕玉皇帝不顾群臣的反对,把潇王兆贤和江王妃蔡虬孑合葬,令蔡氏族人修改族谱,将江王妃封号改为潇王侧妃,并令蔡氏一族每年江王忌日祭奠江王,以赎蔡妃之罪。潇王和蔡妃做了一对生死鸳鸯,潇王一族远亲和蔡氏宗亲都没有受到任何牵连,兆猗太子归国却没有给腾龙带来任何政局动荡,一切看似风平浪静,合乎每个人的心意。然而,仅仅三天之后,幻衣药圣秦隐回返仙界,腾龙太医院总领显达不知何故也上表告老还乡,腾龙太医院为之一空。世人传说,秦药圣走之前见过一个人,就是腾龙画圣叶惜花。一番密谈之后,秦药圣化作紫光驭风而去,随之,显达老先生也以六十七岁高龄上表辞官归隐,兆凌苦留不下,只得由他去。
知道这场密谈的内容的,如今只剩下叶惜花一人而已。
瑕玉三年四月,腾龙文官之首的卫流云之子卫宇病殁,年仅十岁。五月,卫流云之妻卢氏亦殁,年二十六岁。卫流云万念俱灰,自请在观音院出家以赎前罪。消息一出,举朝震惊,当然最震惊的便是兆凌,这是他认识叶惜花后十年来,他第一次和自己的姐夫发脾气。
协德殿。
“叶惜花!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救小宇和嫂子?”兆凌语声分明怒不可遏。面前只有他最爱的亲人,可此时他却不能保持镇静。“凌弟,不是我不想,是我不能!”“你胡说!”兆凌话锋顿住,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是凡人,怎么会治不好区区的白喉!姐夫,流云是你的兄弟,你可不是那样的人啊!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连你也变了不成!?”
“凌弟!原谅我!我试过,可是我不能!”“为什么!当初我的病那么重,你都能医好大半,怎么如今就救不了他们呢?你连我父皇和那郁高都救,你怎么就救不了他们呢?!”“凌弟……我,我试过,可是,我不能!好弟弟,我没有这么高的法力,我对抗不了天界的法旨啊!”“你别用老天来压我!我知道,你是怕耗损灵力,可是叶惜花,当初你救我的时候怎么就不怕呢?……哼哼,我知道了,你是希望我当上太子,所以你才把我从鬼门关上拉回来,千方百计对我好,如今流云当了和尚,他的位子自然就是你的了,所以你才见死不救,看着小宇和嫂子死!”
“原来,你就是这样看我!我——我看错你了!”叶惜花头也不回,离了协德殿返身回去,忽然伸出右手,露出白森森见骨的手腕,这是仙鬼灵力虚脱之前的征兆,此时只要有一只不怀善意的手握紧他的右腕,他就立刻化作青烟,湮灭无踪。惜花右手按着胸口,默默吐出一口血来,那一领月白色轻袍倏然变作墨黑色!惜花抬手,用白色丝绢拭去唇边的血,立起身,向殿门口走了不过三步,猝然倒地委顿!
“姐夫!”兆凌见势,心口竟似被生生撕裂一般骤然一缩,全身上下一齐酸疼起来!“姐夫……我错了,凌儿错了!这世上,你是我最亲的人啊,我有什么资格怀疑你?我有什么资格这样对你说话呀!姐夫……你醒醒,我、我知道错了……我对、我对不起你……姐夫……你别、你别生我的气……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跑过去托住黑衣惜花的背,兆凌一个劲地认错不迭。“你没有……你没有错,凌弟,只是你不该怀疑我!我是真心疼你,不是……”“我知道!我知道!姐夫,你这样不行,我找个御医来……”“不用……凡医治不了我……这件衣服,是念力所化,我怕是、怕是不中用了……”“不!你若死了,我也不独活!”“……傻弟弟,你我之间是没有秘密的……把我抱到花树稠密之地……快!”
高越园,桃花林。调息多时,惜花才恢复了一些,只是那月白色衣却仍是墨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