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喜眼中慧光一动,对邹明道:“你等尽管如此回奏,一切有我。”
邹明领命,因他众人怜惜瑕玉一门,甘心如此报说不提。
且说秦隐果然催动仙术,自碧鸳腹中剖出一子,粉嫩幼小,眼目未睁,日后丑俊,此时难辨。只觉得睡颜安祥,说不尽的静和可爱。秦隐饶是地仙,见时心软,化了翠锦襁褓,好生包好此子,吩咐道:“你少顷携骨殖往府中去,只需告他,情根犹在,看他是何说辞。囚牛为情所困,终究不能为仙了。唉,我多说无益,枉自泄了天机。日后如何,不消多时便知。你我,就此别过,亦无再见之期。但我许你福贵,后必有验。你须谨记,高时需隐,不可擅权。告辞!”
后来如何暂且不表。且说兆漪受了棋圣银针刺驾一惊,却被唐姬舞剑断针所救,以为唐娇爱己,遂抛了新立皇后堂姐兆汾,全心扑在名伎唐娇身上。听闻隐王妃难产,知兆凌心灰意冷,以为再难生变,其心大安,听邹明等人的回报,他心知秦隐是个异人,但连他也难救婴儿性命,可见天意欲绝兆凌!兆漪大喜,与唐娇厮混多日免朝。原本桂王欲借立功之事,为己大讨封赏,无奈不见兆漪,心里好生不乐,自不待言。
看官莫恼,待作书的再提前数日之事。且说叶惜花以仙鬼之体,失了千福,灵力日微,月白仙袍,已化玄黑,自知仙体将散,只得强撑一回,催动仙法“清心咒”,那兆凌心中才得明白几分。忆起昔日在宫中同看《长生殿》,有谶语曰:“睡银塘鸳鸯醮蘸眼。”心中凄凉陡生,拽了惜花道:“姐夫,想你我此生缘分,便起于一杯清茶。今日时过境迁,茶香犹在。此时我心中凄凉,你已尽知,你已知弟痴好音律,殆误正事,至死犹不知悔。不若你我同奏哀音,以抒幽怨,也不枉今生之情!”
惜花默然,不知以何话相劝,两个遂以旧日筝、箫合奏《凄凉犯》一曲,曲罢,兆凌道:“姐夫,我那三弟,身世可怜,恨这些时日迭遭变故,我怕也不能翼护于他了。我知道,自姐姐去后,你没一日安好,但求你看我面上,多多爱护于他,莫教他走了邪路。今后,这座府里,料也不得太平。我意,相求姐夫带太夫人及小蝶、黯儿往岩香去,我与那静玉国主有些旧交,如今只有求她,兴许还有指望。倘或她一时怯懦,不敢相留,一家子老小,有姐夫照应着拿主意,我也放心。”
惜花听他语中不祥,便劝道:“凌弟莫出此言,碧鸳殒命、兄弟旧属俱受加害,任是铁石之人也受不住。只不过,你既说深爱弟妹,不可令其有后顾之忧。太夫人及小妹、黯儿,你也自有责份照拂,不该都付于我,令我为你悬心。”
正说时,寇喜抱了碧鸳骨殖到府,见了二人跪倒道:“王妃也只得按皇命,魂归此睡莲湖中了。但求王爷吾主休要伤神,王妃虽殒,王子犹存,已被秦隐上仙所救,送往岩香,他的旧友崇将军那里去了!王爷休要绝望,秦公子言,众人后果,少时可见,料必昏君易位,就在眼前!”
兆凌听了,脸上不见微澜,向前搀起寇喜,淡然道:“恩公厚恩,此生难报!万望恩公如得方便,替我转告秦公子,我不望儿出将入相,唯望他一生远离皇家,平安喜乐。我愿他名惜泪,一生少流眼泪。莫如其父母,徒留终天之恨。恩公既然高义,我尚有一事相托,这块莲花腰佩,是儿母亲遗物,望寇恩公转致秦公子,托他交予我儿,今后…唉,今后之事……”此时纵有千言,不知从何说起,可怜瑕玉复握了寇喜的手,哽噎道:“叶氏兄弟,可怜原系伏虎遗孤,我知他们族中没有亲故,就劳寇恩公好歹照看他们坟茔,莫教荒废就是了!”
寇喜道:“这个么,王爷何必相托?来日方长,王爷自想开些吧!孩儿之事,我若再见秦隐,必代为转达,还请勿忧!”
兆凌不觉伤情,单膝跪落,“千万、千万拜托!此日一别,再见难期,万望寇恩公也要珍重才好!”
寇海道:“王爷对我师傅及上下大小宦者,俱有深恩,吾等生死难报!今虽遭大劫,望不可丧志,善保金躯,以图将来!小奴去也,也望王爷珍重,朝中正义之士,也无不仰首翘盼王爷您呢。”
当下瑕玉再不答言,只目送寇喜出府。是夜惜花一宿难安,往探瑕玉,见其榻上安眠,惜花只得自去。次日清晨,惜花再去,见一小笺,墨痕已干,字迹练得与惜花无二,写道:
秋日之水甚冷,我实不忍她一人去,又不愿受兄弟辱,只得别去。人之生死,大不由人自选。我今追至水中,永伴于她,也甚喜乐。勿悲。
惜花疾奔出府,果见瑕玉沉水。惜花与阖府同悲,始知逆天改命之难。瑕玉兆凌之殁,得年三十三岁。
诗曰:囚花脱锁衔花去,千载情伤复何言?功名翻手成与败,不留只字在人间。
正在此时,秦隐复来,见此惨景,却往湖中倾了仙药“化龙水”。秦隐沉吟道:“情根不断,永除仙籍。既堕凡世,其尸不能为奸人所辱。小师弟,我今以化龙水,化去瑕玉尸首,对外假称龙笛镇海,囚牛归位,流言一传,众必同情旧主之仁。如此可动遗臣之心,并启那奸侫之贪欲,从此昏君多事矣!我不日将升为瘟神,凡事不得多问,你呢?再问一回,如今可愿与我回仙界了?”
惜花痴望荷塘,掩泪道:“凌弟所托多件,均不敢忘,且我无心仙界,不愿随师兄前去。”
“唉!”秦隐墨绿仙衣飘起,“个人自有缘法,我强求已无益。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