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潇潇暮雨洒江天……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任凝愁!”
欧阳情落下最后一字,宫羽怜秀秀的琴筝同时止住,心柳心杨的舞步,同样随之而停止,顿时万籁俱寂,只觉清风明月,繁星深邃,心旷神怡。
蓦的,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都在为之欢呼,为之赞叹。
李瑾瑜悄然离去,临别之前,再次向老先生们“借”了一首词。
李瑾瑜并没有借用诗词的爱好。
一来肚子里墨水不算多,若是才名被吹的太过,被邀请去文人聚会,玩飞花令一类的把戏,立刻就会露怯。
二来本世界什么人都有,万一不小心撞车,那岂不是大大地丢脸?
时至今日,李瑾瑜除了柳永这个马甲之外,别人的诗词,能不碰便绝对不会碰,唯独今日被五位花魁的琴曲歌舞动了心绪,留下的是《葬花吟》。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反正就是心绪散乱,就好似突破境界之时,那种心烦意躁,头绪纷纭,难以捉摸的感觉。
心绪虽然散乱,但李瑾瑜武道境界何等高深,更何况为了伪装身份,把气血抱丹,自身气机早已完全潜藏。
来的时候前呼后拥,走的时候却是静悄悄的,不带走一片云彩。
等到众人从歌舞中清醒过来,李瑾瑜已经回到包厢,恢复身份。
众多花魁见李瑾瑜离开,原本还觉得可惜,不过看到桌上的诗词,顿时生出争抢的念头,想据为己有。
四下看了看,周围拥堵的人实在是太多,无法直接上手争抢。
花魁也是需要仪态的,平日里可以阴阳怪气、互相讥讽,但若是薅头发挠脸皮,那不是花魁,而是泼妇。
花魁可以稍稍摆摆架子,身价也非常昂贵,如果成了泼妇,一切都会一落千丈,从地狱堕入更深的地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在纠结之时,包厢的李瑾瑜开了口。
“今天晚上真是幸运,不仅能看到五位曲艺大家的歌舞,还能欣赏到柳三变的诗词,哪位姑娘肯诵读一番?”
在场诸多花魁中,声音最好听的自然是欧阳情,不过欧阳情献艺二曲,不便继续开嗓,便让宫羽诵读。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宫羽稍稍精通一些武艺,声音能传播的更远。
宫羽轻轻施了一礼,接过李瑾瑜留下的信笺,定了定神,高声诵念。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
随着宫羽诵念,原本还在欣赏诗词意境的诸位花魁,勐地泪如泉涌。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可不就是她们的真实写照?
花魁看起来风光,实际上哪怕是宫羽怜秀秀,能够感觉到的也唯有恐惧和绝望,以及寒冰地狱般的森寒。
欧阳情泪流满面,她当初选择加入七秀坊,就是为了有一个靠山。
能保住仅剩尊严的靠山!
不会贪恋她美色的靠山!
有靠山的欧阳情尚且如此,没有靠山的那些可怜人,又有谁会怜惜?
听到“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更是丝巾捂脸,泪流满面。
直到此时,这些可怜人,仍旧不敢失去仪态,那是她们最后的骄傲,也是她们最后的价值,是生命的保障。
在场所有人,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武林大豪,都是为了寻欢作乐而来。
若是当着这些人的面,哭哭啼啼撕心裂肺,以后绝不会有好日子过。
宫羽轻轻拭去眼角泪水,满是感激的说道:“多谢柳公子赠诗,能得柳公子诗词,此生此世无怨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