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幺穿一件荼白的春衫,下身是鸦青的束脚裤,踩一双布鞋。都是旧衣裳,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鲜亮些。
春衫是刘美花年轻时候穿过的,如今年纪大了,她嫌这颜色太嫩不好穿出去,就改了改给了陈小幺了,只是袖口仍略有些宽大。
他两只细细的腕子从里头伸出来,肤色像是半分都没被那衣裳给比下去。
农人哪有几个有像他这般的好肤色当下便有人暗自在心底嘀咕都是一片儿土里长出来的米粮,这梁家的饭是更养人还是咋的,这陈小幺嫁过去这才几天,就白了,还又胖了些
整个跟变了个人似的。
村子里的妇人里,没哪个是以前没说嘴过陈小幺的。梁川娶他过门时,多的也是背地里讲过这两人的闲话,无非就是说这两人凑一堆儿,日子保准难过。
但毕竟非亲非故,倒也不是盼着陈小幺日子过得不好,只是如今看着这人肉眼见的气色好了,总是在心里犯些嘀咕,故意说这么些话来闹闹他。
陈小幺眨眨眼睛,想到家里近几日的菜色,道“梁川打山鸡,我们天天吃肉,没有豆腐。”
梁川,梁川。他也不跟村里其他妇人阿哥一样,喊自家男人“屋里那口子”,而是喊着大名,这妇人愣了一愣,倒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了,才摆了摆手道“梁哥儿能打猎,顿把两顿也就罢了,哪是能天天吃的总得留着卖钱。”
陈小幺认真的道“今天,昨天,前天都吃了,一直吃。”
他声音不大不小,跟往日一样,磕磕绊绊的,又糯糯的带点儿软,听着就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却从来不会说假话。
几个妇人笑不出来了。
“哦,你男人对你挺好的呗”
陈小幺张了张嘴。
他刚想说好,可是想起前几天他才拿坏东西捅过自己,捅的可疼,又不想说他的好了,抿着嘴没说话,轻轻把头扭到一边。
几个妇人见他这幅模样,心里才略略舒坦了些,七嘴八舌的道“我想也是,那梁哥儿不是个好相与的。”
“是啊,生的那般凶神恶煞,我看着都怕。”
“小幺,要梁哥儿跟你吵嘴,你可别跟他硬着来。”
有人嘀嘀咕咕道“要我说,陈阿奶把小幺给了梁家,就该知道会过什么日子,那梁哥儿就是个黑面神阎王爷,又发了疯病该怎么着幺儿得指着他过日子,能真翻脸不成只能小心伺候着。”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越说越不对劲,陈小幺闹不太明白,但是也听懂了在说梁川不好。
他顿时就有些急了,抱着豆腐碗道“没有,梁川娶我,不是为着要、要我伺候。”
方才说话那人瞟了他一眼,嗤道“那梁家娶你做什么图你笨,还是你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