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却是早已不复方才神色轻松,盯着他,沉声道,“你天元”
天元
梁川偏了偏头,神情没什么变化,道“天什么”
那男子盯着他,没说话。
半晌,他吐出一口气,面上露出抹不动声色的笑来。
是了,天元,这说法还是皇帝在位时,太医院同内阁的学士一道研究出来的说法,至今秘而不宣。如今举国上下,知道的人寥寥,且多是皇室中人。
哪能是一个乡野匹夫能知晓的。
他也是昏了头了,竟然把这等秘密宣之于口,差点坏了大事。
可眼前这男子
太医院的书籍上言道凡天元者,体味较之常人不同,且愈是强大之人,气息便越浓厚。这是天生的,不过后天锤炼,亦可助长。
方才狼尸的血味儿有些重,自己没闻出来,可现下这男子靠近,身上的气息虽同狼血有几分相近,但又不完全相同。
又想到他方才一人应付两头狼,虽能看出章法粗蛮,但动作如行云流水,力道也远远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普通人哪里来的劲道徒手锤裂狼的颅骨,怕是没打过狼,就先伤了自己的手。
男子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梁川。
梁川显然不准备再跟他闲聊,收拾好自己的那两张狼皮,转身要走。
“等等。”男子叫住他。
梁川停步,回头看他。
“感谢兄弟出手搭救,还没请教兄弟大名,是住在这附近的村子里么”这男子半撑起身,一手捂住腹部,“村子离这多远”
“梁川。”梁川报了名字,又道“山下的上巧村,下山去,大约一个时辰。”
“原来是梁兄弟。”这人拱拱手,又撑着地,慢慢爬了起来,“我姓江名湛,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事相求,烦请兄弟帮帮忙。”
想到什么,看了一眼自己身旁那张狼皮,“若兄弟答应帮忙,我有银两作酬谢,这张狼皮你也一块儿拿去。”
梁川没要他从腰间解下来的玉佩。
那玉佩看着温润生光,一点瑕疵也无,质地极好,梁川虽辨不出玉的好坏,但粗粗扫了一眼,也晓得这种精巧的玩意儿,肯定是值不少银子。
但他收下了那张狼皮。
一则,是这人看着不像是村
野人家,并非以打猎为生,狼皮就算给了他,他恐怕也无处安置;二则,是江湛要梁川帮的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顺手就能帮了。
江湛说自己是北面来的商人,跟商队走失,一人进了这深山,又被狼群所困,好在得了梁川出手相求,不然多半就要命丧于此了。
可眼下他身上四处都有伤,没法子继续赶路,打算先歇息一阵子,等养好了伤再上路。
然而这山上危险,时不时有各种动物出没不说,其他狼群闻着血味儿了说不定又会过来,因此,他拜托梁川带他一道下山,找个地方安置。
这事儿也好办。
靠近山脚处有一个简陋的茅屋,是以前的猎户在那临时盖的,有时候下山来,在那歇歇脚,第二日再重新上山。
不过如今都没人住了,正好能拿来安置他。
梁川背上、肩上扛着一大堆东西,脚步迈的飞快。
江湛有伤在身,捂着肚子咬牙跌跌撞撞的跟上,倒也没出声要求走慢些。
他落后梁川几步的距离,一面紧紧跟着,一面暗自打量梁川,眸中浮上几丝探究。
天色渐黑,山路弯弯绕绕。
梁川太久没上山,原本走的那条路又长满了杂草和荆棘,他边走,边拿柴刀砍了一些,想到什么,还是微微侧头,出声提醒“仔细看路。”
他自己视力异于常人,夜间也可视物,旁人却恐怕不行。
“嗯。”江湛闷声应,脚下步履虽虚浮,却的确是准确避开了两旁荆棘,“知道,我能看清。”
梁川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没再多说话。
杀狼多耽搁了个把时辰,等下了山,天色已经黑透了。
梁川领着江湛寻到了那处茅屋,推开门,门扉上簌簌抖落一层灰。
“这屋没人住。”梁川给他让开位置,示意他进去,又抬手一指,指了上巧村的方向,“打那直走,半个时辰能到我们村。”
江湛点点头,借着月色打量了这小茅屋一圈。
里头的布置简单的一眼就能看完一张由几根木板搭成的床,上面连床褥子都没有,只有张破破烂烂的毛毯子,应当是由鹿皮制成;旁边一张大方凳,上面被陈年的血迹渗透,显得斑驳深黑,大约是以前有人在这处理过兽皮。
实是粗陋的环境。
但眼下也没什么可挑的。
江湛对梁川又道了次谢,自己便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