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夫往这边一瞧,先瞧见像堵墙似的梁川,怵了一跳,说话差点打了个结巴“这、这好汉,病哪了”
梁川伸手,扯了扯身后的陈小幺。
胡大夫看到一截细细的白腕子,这才晓得好汉背后还藏有个人。
陈小幺缩在梁川后面不肯出来。
梁川伸手,把他往外带了带,竟然没扯动。
陈小幺就跟只小鹌鹑似的,紧紧抱着树干子不肯
走。
打内心深处,他还是怕看大夫的。
十二岁大时,他头一回生这怪病,同样也是高热,看过大夫,被当风寒开了几剂草药,结果草药喝了两天,高热不退反升,大夫便摆手说没法子了。
后来陈阿奶出事,大夫也是只摆手,说让回去准备后事。
陈小幺不想看大夫的。
他觉得自个儿已经好了。
和梁川,在、在墙那边弄了一阵,他真的觉得,已经舒服多了。
要是再难受的话,就、就再弄弄好了,看什么大夫呀。
他往梁川怀里躲,生出了些莫名的倔意,仍是不愿出来。
“给大夫瞧瞧,”梁川低声在他耳旁道,“嗯”
陈小幺摇头“不瞧大夫。”
梁川是见过陈小幺浑身都是汗、却又瑟瑟发着抖的样儿的,好容易到了府城,看上了大夫,哪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他又问了一遍,陈小幺还是摇头,硬邦邦的汉子拧起眉心,捏着人胳膊,还是半强制的,把人从身后给带出来了。
陈小幺被他捏的直掉眼泪,梁川用了点儿巧劲儿制着他手,不让他再乱动,让胡大夫给他把脉,“有劳大夫。”
胡大夫行医半辈子,倒也没见过这般的,对上青年的视线,抹了把汗,“我瞧瞧。”
手指搭在那截连青筋都薄的透明的腕子上。
停了几秒,胡大夫忽而“咦”了声。
梁川还没说话,温岑先问了,“如何”
胡大夫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这小哥儿的脉象,同温先生先前的,有些相像。”
又斟酌了片刻,道“像是生的同一种病。”
温岑藏在袖中的手指缩了缩,脸色白了几分。
梁川有心中疑惑,朝温岑投去视线。
却不想温岑也在看他,面色复杂。
梁川有几分莫名,牵着陈小幺的手紧了一紧。
半晌,温岑率先移开了视线,神色已然恢复如常,同胡大夫道,“那依老先生看,我那药方,小哥儿可使得”
胡大夫摸着胡子一笑,“那自然是使得,不过你二人体质略有不同,我减两味药便是。”
温岑颔首道“那便有劳老先生配药。”
这二人你一句我一句,似是在打哑谜,不过也能听出是在讲陈小幺这病。
这病,分明是有的治,不应当是什么怪病。
府城里的大夫,到底见多识广些。
虽说梁川仍觉得这整件事儿像是有哪里不对,但得了大夫这句话,他胸腔里那口一直紧着的气,终于缓缓吐了出来。
他伸手,先去扒拉了一下陈小幺。
陈小幺正垂着脑袋,眼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儿,本来就快包不住了,被梁川这么一拉,便簌簌落了下来。
他觉得梁川又对他不好了。
他都说不瞧大夫了,梁川还使劲儿拧着自己。
凶的要命。
“小幺”
陈小幺眼泪一滴滴的掉,止也止不住。
温岑大约是也瞧见了他在哭,询问的朝这边看来。
陈小幺立刻就觉得不好意思了。
其实自己平日里明明没有这么爱哭的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两日总是动不动就掉眼泪,止也止不住,像是半点儿委屈也受不得。
他连忙拿手背擦眼睛。
梁川弯身,用自个儿的手,在他脸上擦了擦。
他的手又大又糙,擦在少年脸上,像砂纸。
陈小幺被他擦的脸疼,拍掉他的手,但吸了吸鼻子,总算是不哭了。
梁川没再顾他挣扎,挨他近些,一条胳膊
护住他,搂住他肩膀。
陈小幺的发顶就搁在青年肩窝,毛绒绒的蹭。
就着这个姿势,一股子浓郁的香味儿扑进梁川鼻腔里。
是陈小幺身上的味道。
清冽,湿润,又香甜的青草香。
不过,如今这股气味,却仿佛掺了些的别的混杂气味,好像变得不那么纯粹了。
但不知为何,梁川闻着这股混杂的味儿,却莫名觉得有些满足。
梁川单臂搂着他,在他发顶轻轻的嗅,突然,猛的一睁眼。
他终于晓得有哪里不对劲了。
陈小幺身上一直便比常人香些。
梁川与他日日同睡一张炕,闻惯了他身上的味儿,除了初时惊讶过,后来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想是陈小幺天生便与旁人不同。
可自昨日起,陈小幺身上便香的过分,像是撒了好多把香粉在屋里,除自己之外,不应没人发觉。
但还在村里时,王家一家、卢阿奶,没一人多问一句。
要说青草香气算是常见,可眼下,这气味里分明混进了些铁锈的味道,还如此之浓郁,但温夫子、胡大夫,还有那药童,竟然也都仿佛丝毫没有察觉。
就好像
梁川顿了顿。
就好像这味道,只有他一人能闻见似的。
这显然不应该。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