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师点头道:“你能看出此人品行,不负老师所教,可还记得上次老师对你的提问?”
“记得,老师问我,若避不开小人,且与其产生纠纷时,该如何自处?学生回答的是,可用方圆之道化解。”
吕师将杯中之茶一饮而尽,从石凳上起身,缓缓开口。
“今日,老师便告诉你,遇见此等情况,我会怎么去做!”
石羽也离开石凳,站直了身体,认真聆听。
“在云梦县时,我曾遇一桩冤案。当时,我结识了一名志同道合的好友,他年长我几岁,我称其为兄。”
“我兄长有一小女,天生长得貌美,祸端也因此而起。”
“云梦县孙府的纨绔少爷,觊觎我兄长之女,且强行玷污了她。”
“我兄长将此事告到县衙,可当时那县令徇私枉法,收了孙府贿赂,以我兄长之女自愿为由,不予立案。”
“我兄长在县衙外,为了鸣冤,击鼓三日,最后只是换来衙役的驱赶。”
闻听此等恶劣之事,石羽虽只是局外人,胸腔亦是压抑沉闷,不愤道:“这县令与孙府中人都是一丘之貉,欺人太甚。”
“被衙役驱赶后,我兄长气不过,在赌坊中找到那孙府公子,与其理论。然而理论没有任何用处,换来的只是嘲讽。”
“我兄长怒火攻心,愤然出手将孙府公子打伤,其后他也被孙府护卫打伤。”
“这事闹到了县衙,两方都受了伤,可结果却是,仅我兄长被关押入狱,理由是他率先出手伤人。”
石羽再难忍耐:“吕师,这世间事,莫非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是啊!这道理该找谁去讲,这公道又在何方?”
“我当初也是这么去追问那县令,我要为我兄长鸣不平,为其女鸣不公。可我当时只是一个秀才,改变不了那县令的任何决定。”
“县令无视我,我便告到巡查使那里,我当时心中所想,便是一定要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即便此声再微弱,再无力,我也一定要说!”
“那巡查使可有处事公平?”石羽问。
吕师眼眸黯然,摇了摇头。
“我不甘心呐,这偌大的离国,怎就没有一处可以讲理的地方。我甚至想过走考取功名这条道路,一直考到殿试,当面问问当今圣上,向他讨要一个道理!”
“可令人绝望的是,我连参加州试的资格都不能获取,理由是我品行有缺。”
对此等黑暗,石羽已不知如何评说,只轻声问了吕师一句。
“对此,老师可有后悔过,若让老师正常参加科举考试。以老师才学,考取状元也有可能,最少也可得进士功名。”
“不后悔,我从未后悔过,遇不公事,若无一人发声,那遭遇不公待遇之人,又该是何等的绝望。”
“即便天下人皆沉默,那我就站在天下人对立面,做第一个敲鼓之人,纵死不悔!”
石羽看着吕师平静的表情,心中大为震动,知他此言是由心而生,有感而发。
“后来呢?”
“后来我兄长之女去孙府求情,答应做那孙家纨绔的小妾,我兄长才被从狱中释放出来。当时,我那侄女才刚年满十五岁啊!”
“至此,我无颜以对兄长,也厌倦了待在云梦县那等藏污纳垢之地。不愿与那些人共同呼吸同一处地方的气息!”
“有人说我愚蠢,有人说我不识时务,还有人教我只需阿谀奉承一些,便能博取一个不错的前程。”
“可可我永远不会认同那些人,他们能够断我前程,能够欺辱我兄,能够打压我等。”
“但我决不屈服,永不妥协,我不怕那些小人,从前是,如今是,日后亦如是!”
石羽久久不言,他知吕师定然是个有故事的人。
今日吕师并未教他什么,只是将其自身的故事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