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坐在地上的俞肥俞蛮圣接住高高抛过来的酒坛,咧嘴赞了一声:“痛快!”
掀开坛盖就仰头痛饮起来,喝得爽口滋润了就抄起甲板上的死鱼来吃,吧唧嘴的声音虽极是不雅,却也明显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甚为舒畅。
魏颉亦大口大口饮酒,见船头的几十条死鱼差不多要被那个青面怪物吃尽了,便体贴的问道:“鱼还要么?我再去帮你整点儿?”
姓俞名肥的魔族无双勇士连忙摆了摆手,大声谢绝道:“用不着用不着!本大爷在这长江水中待的这一百年里,啥好吃的也吃不到,整天净吃鱼了,早都腻歪了,用这几条胡乱下下酒也就足够了。”
魏颉笑嘻嘻的竖起了个大拇指,“你这份耐性定力倒也真厉害,若换成我,莫说一百年了,纵使在这水里泡上一整天,我都不一定熬得住无聊啊!”
独眼俞肥沙哑一笑,往嘴巴里灌了口清酒,苦中作乐的自嘲道:“这跟耐力有个屁的关系啊?老子是被那白虎帝君强迫着‘扣押’于此的,跟他-娘的坐牢也没什么分别,只不过我在这牢里待得舒服自在得紧,就澡能泡,能酒能喝,哈哈!”
魏颉颇为欣赏这位魔族“囚犯”人士的那份乐观精神,心下暗道:“以浩荡长江为牢狱,以万年永世为牢期,这样的残酷刑罚可当真是千古一遇啊。”
俞肥兀自笑了一阵,忽然抬头正视着魏颉,问道:“喂,小子,看在你请我喝酒吃烤鱼的份上,你刚才我趁我睡觉的时候对我的那一通捣鼓我可以豁免不计较,但是你告诉我,你认不认识一个名叫嬴秋的老家伙?”
魏颉大感奇怪,点头应道:“认识啊,适才我使出的那一式意气剑招孤烟直,就是他传授于我的。”
魔族往日极度辉煌的江河蛮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小声呢喃道:“果然认识,难怪那一剑的‘意气’与那老家伙会如此相似……”
魏颉更加糊涂迷惘,“难不成你与那剑圣嬴秋嬴老前辈有关系么?”
体型魁梧异常的俞肥哼哧了一声,那张本就丑怪难看的脸变得愈发狰狞诡异,上下两排外展獠牙打磨得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响声,他用无比阴鸷的嗓音说道:“关系?对,是有关系,不过是仇人关系。”
稍作停顿后,又加强语气厉声补充了一句:“天大的仇人!”
“啊,仇人?”魏颉慌忙问道,“不是吧,你一直生活在这江水之中,如何会与那嬴老前辈结仇的?”
俞肥挑了一下单边的眉毛,甚是不屑的随意答道:“他-妈的,嬴秋就是那白虎帝君白佥转世下界,你说老子如何与他结的仇?”
魏颉登时如遭雷击,险些被惊脱了下巴,头皮止不住的发麻,他颤声问道:“什么?!白,白虎帝君是嬴老前辈的上一世?”
青面獠牙的独眼魔眯眼扣了扣鼻孔,无情嘲讽道:“你居然连这事儿都不知道,还跟我说什么你认识嬴秋,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抄起酒坛子一饮而尽,好心给魏颉慢慢的解说道:“本大爷自愿以长江为牢后过了十几年,有个和你岁数差不多大的年轻小子乘载一艘小船来找我,那小子告诉我,他就是天庭五帝之一的白虎帝君白佥,只因麾下统帅的剑兵剑将实在太多,又在那场登天之战里剿杀了最多的魔族,可谓‘功高盖主’,不得以向诸神共主请辞,将莫大兵权让予自己培养出来的三名弟子后,主动携带着前世记忆转世临凡。也不知是自己选的呢还是天道机缘使然,让他投了个皇子的龙胎,当了大禹国开国皇帝嬴霑的长子,还得了个新名字,叫作嬴秋。”
听到这儿,魏颉忍不住打断道:“大禹国太祖皇帝的长子难道不是叫嬴季么?当朝天子嬴勾的祖父,禹德宗嬴季。”
俞肥轻“哼”了一下,毫无所谓道:“这嬴秋怎么说也是昔日天庭兵权最雄壮的帝君,只要他想,搞不好连那天庭共主都做得来,会屑于去和凡间的俗人亲弟弟相争皇位?是他自己放弃了太子头衔,好让世人只知有太子嬴季,而不知王朝有他嬴秋。”
魏颉“嗯”了一声,对此言论深以为然:“原是如此。”
江河蛮圣沉吟了些许时光,又说道:“那次刚一见面,三言两语表明身份后我们便即又打了起来,白佥转世为皇子嬴秋虽才不过短短十数年,修为却是半分也不逊色在天上的时候,两世为人增加的经验阅历,更令他的剑道造诣拔高了一筹,第二次交手的结果依旧是我败北,他再一次手下留情,仅仅刺瞎了我一只眼睛,并没有夺走我的性命。打完以后,那个姓嬴的‘小子’取下了腰间别着的酒壶要请我喝酒,老子二话没说就接过酒壶喝了起来,之后我们就一起坐在小船上聊了起来,喂,你猜我们聊的都是些啥?”
魏颉理所当然摇头表示不知。
俞肥自顾自地“嘿嘿”笑了好半天,继续兴致不浅的说道:“那老小子居然是来找我诉衷肠、倒苦水的!他跟我讲了自己这一世重生后的滴滴点点,比方说他不愿喊亲爹作爹,要和那大禹嬴霑皇帝脱离父子关系,为偿父母哺育之恩,带着面具亲赴战场数载,一剑曾挡百万师,杀得中原六国灰飞烟灭,为大禹王朝统一天下立下了莫大的功劳,总算是再也不欠那嬴霑半分了;再比方说他好不容易无债一身轻,想过几天快活逍遥的日子,怎料在某家青楼里碰上个叫作叶思燃的小姑娘,那丫头的身份同样煊赫不凡,据说是那玄武帝君叶光纪的亲妹妹,封号‘北方圣洁仙子’,嬴秋明确告诉过她自己压根就不喜欢她,岂料那油米不进的傻丫头仍是天天死缠着不放,怎么甩都甩不脱,烦得嬴秋连去逛窑-子的心情都没了,哈哈,真是有趣得紧呐!”
魏颉听得瞠目结舌,哑然无言。
身为魔族在人间最后幸存者的俞肥忽又想起了点什么,接着讲道:“对了,姓嬴的跟我说,他孤身踏上江湖以后立下了一个志愿,那就是要给这方人间当一当‘守门人’。至于要怎么当守门人嘛,唉,那老小子也真是够极端的!但凡有人的修为跻身了九阶尘仙境,他立时知之,然后就会顺着气数导向去找到那个人并给其两个选择。一个是在嬴秋的帮助下从洞开的天门里飞升成仙,另一个嘛,就是和嬴秋打一架,若是赢了……呸,怎么可能赢啊?!姓嬴的虽已被从仙箓里除了名,但他仍算是天上天下所有剑的共主,单论剑道造诣犹胜过那位至高无上的天庭主宰,这样举世无敌的家伙他-妈还有谁能打得赢啊?反正只要是和嬴秋交了手的,那下场不用多说什么了,必然是只有一个‘输’字!没错,是输,不是死。凡是输给了嬴秋但依旧不愿飞升的陆地尘仙,还拥有另一个选择的权利,那就是要么约时间再打一场,彻底分出胜负、决出生死,要么就乖乖的找个地方隐居避世,此生再不能与人动手,处境之悲催无奈,基本上是和本大爷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