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的议和条件对福拉图来说已经没有意义,忠恕自忖无法准确把握福拉图此刻的心思,见了面,还怕遭受她的嘲弄,但为了能让双方停手,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见她。庭芳点点头:“你独自去吧,我还在这里等你。”忠恕道:“宝珠可能就要来了,她对福拉图没有好感,你得稳住她。”庭芳苦笑道:“太优秀的人,彼此都难相惜。”忠恕拉她靠近自己:“你是世上最优秀的人,与宝珠相处得很好啊。”庭芳道:“宝珠是个好姑娘!”忠恕不知道如何接话了,宝珠和庭芳都是世上最真情的女子,可惜爱上了同一个人,注定情感不顺,而忠恕心里还牵挂着福拉图,在福拉图身后,是她牵挂着的庞大突厥帝国,实在看不到事情的尽头。
唐军的进攻一夜都没停,谷口处附离死伤过半,东侧的石墙被撞塌了两个口子,唐军冲上来,又被突厥人用人墙挡了回去,就在唐军进攻的间歇,突厥人男女老少一起上阵,就在尸体上重新建起高墙,原有的抛石机全部用坏了,碗口粗的木棍都被磨断,突厥人就现采现做,谷中能找到的石块都扔光了,老人和妇女就用刀和手来开采山石。西侧的石墙被李勣的部队撞倒三四丈宽,缺口处反复争夺,守卫的朵奈部青壮死了一半,连刚过车轮的孩子都上阵了,硬是用树棍和木板死守不退。
忠恕心中焦虑,突厥人死伤惨重,现在连怀着孩子的妇女都上了前线,古稀老人也被征用,已经完全没有储备力量了,候君集已经言明,他今天将拼死进攻,不知福拉图能否支撑下去。他来到福拉图的大帐,只见四五个突厥人正在向福拉图请求支援,其中就有鲁库,也律台俟斤死了,达育五死了,速阔受了重伤,部落收容了三四百散落的牧民,人数刚过千,还算一个较大的部落,与右领托部一起坚守西墙,现在死伤一大半,速阔在营地躺着养伤,看到身旁堆积的死尸越来越多,自己的族人一个个死去,气得吐血。
福拉图坐在胡床上,看着这些焦急的部下,一直不说话,节特穿戴整齐坐在她的身边,小身板挺得笔直,那几人见叶护不应答,心里忐忑,但形势确实危急,自己的部落眼看支撑不住了,鲁库不得不道:“叶护大人,唐军又增援了一队,至少有五百人,我们的弓都拉断了,箭也用尽了,哪怕给我们派三十个人运送石头也是好的。”福拉图平静地看着他,道:“现在能用的人,就剩下我和大可汗了,你们看选调哪一个?”几人都不敢说话了,这时只见节特站起身走到帐门处,大叫:“刀赤,给我搭圣台!”刀赤不解:“大可汗,什么圣台?”节特道:“就是祆教的圣火台。”刀赤答应一声就去了,鲁库等人都不清楚此时建圣火台干什么?难道要祭祀上天?大萨都都不灵了,何况祆教的神仙!这个大可汗从小跟在太祖母身边,受胡人的鬼扯影响太深了。
福拉图一惊,她知道节特想干什么,她曾经梦到过,本想阻拦,但犹豫一下又放弃了,心想节特这样也能鼓舞士气,但刀赤这人今后不能再当贴身侍卫了。她早就看到了忠恕,心里有些温暖,但不想在他面前显得软弱,就装作没有看见。节特上前拉着忠恕,轻轻说道:“师父,如果你看我要喊叫,请用弓箭送我一程。”忠恕知道他的意思,把他拉到怀里,抚着他的头,心中悲戚,没有说话。
不一会,刀赤来报圣台已经搭好,节特挣脱忠恕的手,大步来到帐外,大帐的北面建起了一个四尺见方五尺来高的土台,台上插了一杆两丈多高的狼头大旗,旗下放了一张小小的胡床,四周堆满了木柴,节特大步走到近前,刀赤把他抱到台上,节特对着周围疑惑不解的人高声叫道:“我是蓝仳大可汗,誓与圣山同在!圣山失守的那一刻,火焰会吞没我的身体,就算我化成灰,也要守卫祖先的灵坛。”他连喊两遍,鲁库等人都惊呆了,没想到这个小可汗如此英烈,齐声呼喊:“死!呜呜…”福拉图立刻命令附离分成五队,吹着号角,把节特的话传到谷地的每一处。
突厥人已经精疲力竭,听到大可汗把自己架在了柴堆上,无不振奋,皆存下必死之心,誓与唐军硬抗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