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让他磕了一会,直到血都流了拳头大的一滩才慢悠悠的说道:
“这次暂且记着,以后再犯我定请了爷爷去老太太面前分说清楚,哼!没眼力见的下贱刁奴,你且先去吧,待我更衣后就过去。”
来旺哪有不允的,心里虽怨毒不已面上却不敢显,只应着“是是是”便忙起身,捂着额头快跑着走了。
那一脚刚挨着虽疼,这会香儿也缓了过来,竟似忘了疼痛表情担忧的道:
“爷打了琏二奶奶的人,一会过去不会有麻烦吧?那位且不是个好相与的,必不与你好过。
若再于西府老太太跟前分说一番,说不得爷又得挨罚,兴许太爷的族学也不让管了,咱屋里可就没甚进项了,到时爷读书的事怎么办?”
这妮子倒是个爱操心的。
因着这个时代的书本和文房四宝都贵的离谱,这就是为什么百姓家里出个秀才举人是多不容易,
但同样的中了以后也跟一步登天差不多,国朝养士优厚,秀才就可免赋锐且见官不跪,
举人更是官身了,不纳税不徭役还有养业田供其收租,与知县老爷也可平起平坐,
更不用说进士及弟,那更是妥妥的天子门生,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真正的光耀门楣,那在乡里是要立碑入族谱的。
直到后来皇帝执行新政,士子们的待遇才降下来一些,
贾瑞知道,那也是一场不亚于贾府败落的大清洗,虽已打定主意在这一世通过科举一途提升地位,此刻的贾瑞离那一步却还远,甩了甩镇纸上的血不在意的说道:
“我三房与那东西两府本不常往来,今日咱又占着理,不用怕,爷自有办法。你去找一身干净衣袍,爷回来再说于你听。”
贾瑞今日并不是无的放矢,虽也有要教训这奴才的意思,更多的却是一个表态,
我贾瑞虽无父无母,怎么说也是老荣国直系后人,虽只三方庶出,也不是一个奴才可以欺辱的。
你们东西两府里面,什么奴大欺主什么尊卑不分我管不到,别来我三房这边显威风就行。
也省得后面有什么事情搞的烦不胜烦,目前自己只想安心读书。
却说来旺顶着满脸的血捂着额头站在凤姐屋门口,直惊的平儿端的铜盆的手一抖,“咣”的一声巨响,
惊的凤姐正描的眉线都弯到了额角,起身便对着门外骂道:
“什么瞎了眼的种子,活儿都干不好,早早晚晚发卖了你们这群没眼力见的。”
边说边用右手抹掉描错的眉线,掀帘走了出来,
只见得门侧平儿愣愣的看着对面,顺着视线看去,一个捂着额满脸血的下人跪地痛哭道:
“二奶奶给奴才做主啊,小的得了二奶奶吩咐去请那瑞哥儿,不料没说两句话便被打了一通,您看这儿,小的被打惨了哇!”
来旺抬起头哭诉道,这可吓了凤姐一跳,这满脸是血的模样属实有些唬人,
大宅里的奶奶何曾见过这模样,待看清是自己的小厮来旺,心里又气又恨,气的是这个不争气的,被打成这样不说找地方处理一下再过来,非要顶着满脑门血过来吓自己,
恨的是这个贾瑞,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东西两府谁人不知来旺是自己的奴才,平常外办什么事情也多吩咐他去做,
但她不是个糊涂的,想来定有原由,须得理一理再抓住那贾瑞的痛脚狠狠教训一番。由是便道:
“那贾瑞莫不是撞客了?你可说了是我叫你过去的。你先起来回话,他为何事打你?”
来旺忙站起身,胡乱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但这会儿那血也干了些没擦掉什么,愣是整张脸更怪异起来,
看得主仆二人齐齐皱眉。来旺见此觉得惨卖的差不多了,便忙说道:
“奶奶容禀,小的去了后也没进屋,招了那瑞大爷的丫鬟出来说了一声,那丫鬟竟说小的无礼,应该先递帖子再来知会一声。
小的心想二奶奶什么地位,唤他来说个话还要递什么帖子,又不是高门贵府,哪来的那些个规矩。
于是便教了那丫头两句规矩,不料那瑞哥儿从屋里取了镇纸就打将下来,您看我这额,这血都快流干了哇,
他还威胁小的胆敢不服就告到老太太那里去,要发卖了奴才,求奶奶给小的做主,
小的出门那是代表着奶奶的脸面啊,这打的哪是奴的脸,打的可是奶奶您的脸啊!”
说完又跪了下去。
王熙凤此刻也哭笑不得,心知这帮奴才平日里个个捧高踩低,定是在三房那里有什么出言不逊了,
但即便如此,打的这样狠也忒过了些,彩明是嫁过来最早跟着自己的贴身小厮,这来旺却也是这几年荣府里最衷心的,
心道一会儿见了面定要这色胆包天的下流种子给她个交待。心里倒吃惊于这贾瑞向来是个恭敬的,这次竟敢出手打人?
其实此次叫他过来,也是从彩明处得知,自从那次在三房院外见过一面之后,兴许是那一摔弄的,这个瑞哥儿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整日里就在家读书写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连族学也不去了。
以往常耍在一起的贾瑁贾琮甚至贾啬都断了联系,青楼赌馆更是一次也不曾去过,不得不让她心里起疑,
十多天的好奇心驱使着,她再也坐不住,今日便特意准备打扮一番再唤他过来探探虚实,
若真改头换面也省得一桩麻烦,若只是故做姿态,少不得还是要做过一场。
吩咐平儿找个郎中给来旺先去看伤,自己一边想一边坐回镜前调整一番,气呼呼的静等那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