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目的不同。
前两次皆因久无战事无需备战故而裁撤,这一次,却多是为了核准兵员具体数目,杜绝吃空饷喝兵血之事,进而严惩将领贪墨之罪,正我大玄军队之风气。
其二、方法不同。
前两次因裁撤之兵员多为老弱伤残,或是经年服役的老卒,且当时国库还算充盈,太上皇只需下旨兵部,发给钱粮耕地,便会诛事顺遂。
此次当今陛下所要做的,非是为裁而裁,而是以裁撤之名行核查之实。想必诛位也知,当初平定山东民乱,五万兵员竟出现了近两万的缺额,那领兵将领虽最后有平乱之功,依旧被撤职查办了。
可见陛下对此类事的重视,再依元阁老的脾气秉性,小弟以为,此次兵部必会雷历风行,不日便将下发行文或明旨。”
说到此,贾瑞假意端起酒杯,眼神暗暗扫过众人,石贵依旧风清云淡,枊林与陈叔蘅脸色微变,只有那马勋脸色震惊,贾瑞便明白了几分。
只听石贵又道:
“此番计较大哥也曾料想过,贾老弟或许有所不知,京营十二团营中,包括地方守卫,吃空饷之事没有八成也有六成,陛下当真不怕引起兵乱吗?”
贾瑞内心略惊,没想到这石贵竟然信任自己至此,这是将自家老底都交了,不过自己现下也没什么实力能做什么,想到此,贾瑞也不再忌讳,直言道:
“从雍盛二年新政初行,到现在八年过去,陛下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横冲直撞的大皇子,依小弟看来陛下心中自有韬略,会如何做,却非小弟所能臆断。
但小弟可以肯定,此番过后,吃空饷喝兵血之事必将成为历史,定会有一大批贪墨军饷的将领被拿问。诛位若有此虑,不妨早做打算才是。”
马勋此时早已忍耐不住,追问道:
“若真有那一日,我等该当如何?”
石贵眉头轻皱,这不是在明着告诉贾瑞治国公马魁有贪墨之举吗?!
贾瑞也不待石贵出言,对马勋拱拱手道:
“马大哥既信得过,小弟便直言以告。
今日能得诛位相约至此,便是信得过小弟,小弟即承宁国,便与诛位同属一脉,自然不愿眼看不忍言之事发生,
小弟今日所言,若诛位当作金玉良言,小弟则不胜荣幸,若诛位仍信不过,权当小弟今日未曾来过。”
说完站起身深鞠一礼,石贵听懂了贾瑞的意思,也明白贾瑞同样有心与武勋将门打好关系,至此心里反倒放下了几分,忙站起身道:
“贾老弟这是作甚,大哥携众兄弟邀老弟至此,也是看出老弟非是那不知深浅的,今日自然有话直说,不必忌讳其他。”
贾瑞打眼看了看四周,石贵心领神会,走至凉亭边挥了挥手,只隐约听得‘呼呼’的风声,三息过后,贾瑞终于不再有那种被窥视的感觉,这才说道:
“各位请试想,为何裁撤兵员的旨意还未下发,诛位便已得到消息。又为何要先行收缴国库欠款,要知道,你我皆可看出,两者难易程度不可同日而语,为何陛下要将最难做的事放在第一位。
以小弟之见,这便是陛下为诛位留下的余地。
不瞒诛位,小弟过几日便会将宁国府库银清点一番,将所欠国库的二十万两全数还清。如此,圣心为何,诸位不妨细思。”
有些事,不必明言,大家大族的继承人,没有哪一个是完全没脑子的蠢货,马勋自然也不例外。
众人陷入了沉思,还是石贵最先想通此节,开口道:
“若我四王八公开国一脉最先响应陛下旨意,还清欠款,则朝中文臣一脉便没有理由继续硬扛。可恕某直言,贾老弟,以陛下性格,介时当真能网开一面吗?”
贾瑞沉思一番开口道:
“想来过不了几日,待新政一脉官员重回朝堂,陛下必会委派一人主管收缴欠款一事,若无意外以小弟猜测,此人只有恩师林如海最为合适。
恩师原致扬州巡盐御史,掌管两淮盐务,本就隶属户部,且有革新盐政之功,若当真如此,小弟愿与恩师商议一番,必会直奏陛下,陈我武勋之情。”
到此,石贵面上才露出会心一笑,贾瑞心惊不已,怪道他会如此作态,原来早就有此计较,若非恩师林如海,想来他绝不屑于请自己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