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zuzu。pazuzu。pazuzu。”

“如果你能够将他带回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一片混沌之中，维克托似乎听到一位女性的话语。

······

······

······

“系统提示：重压警告——”

“系统提示：心肺功能受损——”

“系统提示：生命值低下——”

系统在耳边的警告声不绝于耳，而且一个比一个糟糕，但这些维克托都早有预料。毕竟，他是被一个九环法术——以及猪队友——给杀死的。

“竟然在战场上直接召唤终极毁灭法球sphereofultimatedestruction······不知道那玩意实打实地就是个黑洞吗！就凭这种智商的成员，你们瑞德盟会还想要赢得第二次法师战争，怕不是只有魔法之神转世重生才有可能了吧！”

在死后的黑暗里，他一边毫不留情地吐槽那些因为报酬才和自己一同战斗的队友，一边等待复活的提示。

在几十年的游戏生涯中，死亡和随之而来的复活都已经变成了家常便饭。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等来复活的提示，而是等来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事物。

“啪嗒。”

水滴落在脸上。

他下意识地去摸，指间传来一抹清凉。

咦，难道我已经被复活了吗？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知觉，而他的头下面还垫着某种柔软的东西。

他睁开眼睛。

在一秒钟之前，他还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泛塔斯提历4456年第二次法师战争的战场——活化的山脉投下足以覆盖整个战场的阴影，代表学派的颜色在天空狂啸，高塔林立的城市自天空坠落。

在一秒钟之后，他看到了自己绝对无法想象的事物。

和煦的阳光下，是一个身披长发的身影。

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那个身影却先他一步动了起来：

“维克托，你、你醒了吗？”

那个身影一边发出女孩的声音，一边俯下身来。她的脸庞如此近，以至于他能够一清二楚地看见她鼻尖的汗珠、脸上的泪珠，以及眼中的红丝。

面前这张清秀的面孔让维克托的心疯狂跳动，但在他的一切理智能够反应过来之前，一个名字便已经从记忆的最深处涌上嘴边：

“莉······莉莉诺？”

听见怀中的男孩呼唤自己的名字，名为莉莉诺的女孩连忙擦了擦眼泪，笑着对他点头：

“嗯！”

“可、可你不是······”男孩不可置信地张开口，但是在完全说出口之前，多年的冒险所培养出来的急智又将剩下的话硬生生地压抑在胸中。

他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你不是应该在几百年前的破碎之地统一战争中就死去了吗？

在泛塔斯提这个魔法世界当中，死去的人又活过来这种事情实在是再司空见惯不过。但他依然惊讶异常。

因为她当初是被三环法术灼炎之蛇searingserpent所杀死的，烈焰焚身，支离破碎。

即便他好不容易把尸体收集了起来，在后面被地精追击的逃亡中也没办法好好地保存，最终在能够复活她之前就已经残破到了一般的复活法术无能为力的地步。

而等到他能够承担得起更高级的复活术——即便是只剩下一缕尘埃也能将人复活的复生术resurrection——时，又早已过了法术的复活期限，她的灵魂已经从尸体离去。如果要将这样的她带回来，必须用强大的预言法术找到她的灵魂失落之处；要是不幸流落到了无底深渊或者巴托地狱这样凶险的外层位面的话，说不得还得先进行一次凶险无比的位面旅行——而事实上，他后来查到她的灵魂确实流落到了巴托地狱。

而再等到他有把握从地狱走一个来回时，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如此度过了几百年的岁月，他连记住她——莉莉诺，一个没有身世、没有地位、没有亲人，与那场战争中被人遗忘的无数死者一样平平无奇的农家女孩——的存在，都已经竭尽全力。至于再次见到她这个愿望能否实现，连他也自觉无比渺茫。

也许，他无法遗忘的，仅仅只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而莉莉诺，也只是他那被无数遗憾所捶打出来的不甘，给强行铭刻在脑海中的、一丝不值得的执念而已。

但是这一刻，他再次见到了她，而且还是活生生的、与当年一般无二的她。

美梦成真了······吗？

震惊和喜悦只在最初持续了一秒，然后他想到了某个可能性。

愤怒即时在心中堆积。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莉莉诺有稍微想象过自己的青梅竹马醒来后会是什么表现：他也许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她现在几点了，就像她在平常的周末早上去找他时看见他赖床的样子；又或者他会很快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女孩子的腿上，然后立马变得满脸通红；又或者他会很虚弱地睁开眼睛然后狠狠地咳嗽，连话都说不完整，这是最糟糕的情况，说明他在尝试和那些地精同归于尽的过程中受了很重的伤。

她衷心希望最后一种情况不要发生。

但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这个躺在自己膝上的男孩睁开眼睛之后只是露出了一瞬的笑容。

然后那笑容就消失了，他以一种像是在看物品一样的冷漠眼光看着她，就这样若无其事地从她身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是在生死弥留之际被地狱来的魔鬼占据了身体吗？

莉莉诺惊讶地看着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

维克托环视了一周。

冬日的阳光爬上寂静的乡间街道，掠过的乌鸦飘落几片黑羽。除了一个突兀的巨大雪堆和其中伸出的半只地精脚掌，这宁静乡间的景象完全如他记忆中一般恬静，优美，平和。

仿佛时光将继续如此流逝下去，什么变化都不会发生。

他的目光在一旁歪倒的路牌上停留了几秒，上面用已经成为死语的埃伊德语写着“南特”两个字。

他很快得出了结论：

原来如此，是幻术啊。

幻术魔法，或者说虚幻学派魔法，是一种通过制造虚假的声音、图像或者其它感觉来让目标生物信以为真，从而以虚幻的事物产生真实的影响的魔法。虽然幻术是所有魔法学派中垫底的存在，但它却总是对玩家意外地有用——别的不说，没有几个玩家能够在自己的全部性癖分毫不差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立马就能意识到这是幻术。

正因为如此，但凡有点水平的玩家都会对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好事”格外警惕。

而现在，我很明显就是被人框进了一个幻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