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托!!!”
“嘶略略略略!!!”
在莉莉诺叫喊的同时,没人关心的轻型马也痛苦地叫唤了起来。但应该说不愧是召唤生物吗,即便突然受到攻击,它也很好地保持着奔驰的步伐,没有把两人从马背上掀下去。
“不要管我,继续跑。”维克托用右手捂住受伤的肩膀,紧咬着牙关说道。
“可······”
“莉莉诺,继续跑,我们必须先找到施法者——我们必须这样做,不然我们就只是两个靶子,你知道的。”维克托加重了语气。
莉莉诺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更加急迫地催促起身下的马匹。
而维克托吸着粗气,唤出了系统面板。
果然,在“设置”界面里的“虚拟度”一栏,原本应该是“6%”的数值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1%”,怪不得他感觉自己像是吃了一个火球术。
他赶紧尝试更改数值——考虑到现在的状况,调到3%也不过分吧——但无论他怎么点击,面板都没有反应。
可恶,果然不能更改吗?
在他查看系统的这短短几眼里,马匹就越过了最后的距离,从标注着“南特”两个大字的立牌下方扎入了镇内。
南特镇的布局是经典的“人”字结构,正门位于“人”字的顶端,一条道路从正门沿着“人字”的笔画向下,在分岔出形成了一个广场,然后分成了两条更小的道路继续向下延伸,“人”字下部的末端就是小镇的另外两个出入口。而居民的房屋、商店以及镇长兼治安官的办公楼就排列在这个“人”字周围的空隙里。可以说是再简单不过、一眼就看得到头的城镇结构。
但是现如今,南特再也不能被“一眼看到头”了:到处都是烈火烧灼暴狂如浪,黑烟肆意横行如蛇走,直叫人睁不开眼睛。但在能够看见的地方······
“整个小镇,都烧起来了······啊,维克托,那是卡托大妈!“
维克托顺着她的呼喊看去。只见在城镇中心的小广场旁,一群人类正依托着一栋还没有被点燃的三层楼房与地精对抗。而一群地精和它们的狼坐骑正冲击着阻止它们进入楼房的临时障碍,还有几个狗头人在一旁呐喊助威。看来是周围的几支地精掠夺队都聚集到这里来了。
人类一边不断地搜罗材料来为摇摇欲坠的障碍加固,一边从障碍后面露出身来进行还击。可以看到他们都是镇上的镇民,其中不乏对莉莉诺和维克托来说熟悉无比的面孔,比如说铁匠艾伦大叔,镇长兼治安官安东尼奥大叔,还有经常给莉莉诺送鸡蛋的卡托大妈······
正如他们看见了广场上的战局一样,广场上的人也能够看见他们。端着一架轻弩从障碍后面射出一箭但是歪到了天上去的卡托大妈正赶着缩回障碍后面,却瞟见了正驾着马匹往这边赶来的两个年轻人,顿时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她先是往身后叫喊了几声,然后也顾不得缩回去,而是解下了头上的红包巾,拼命地朝两人挥舞:
“~~~~,~~~~,~~~~~~!!!”
小镇熊熊燃烧的声音是如此嘈杂,以至于卡托大妈的叫喊传到两人耳边时已经变成了微不足道的蚊呐,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但任谁都不难看出她的意思:快跑。
不一会,下巴上一撮白胡须的安东尼奥大叔也从障碍后面现身,和卡托大妈一起朝他们呼喊。
但莉莉诺和维克托谁都好像没有看到似的,只是驾着马匹一味往广场冲来。
地精狼骑兵们倒是对镇民们的小小异动充耳不闻,甚至为了方便攻坚而转为了步行。但在一旁把长枪像是荧光棒一样挥舞的狗头人仆从兵很快就注意到了加入战场的陌生人,指着两人用地精语大叫起来。
这下终于引起了一个地精的注意,它转过身来,然后发出更大的叫喊。这下真正引起了它们的注意,其它的地精都纷纷转过身来——就连一直站在众地精后方、一个如同领袖般的矮小地精也转过了身来。
那矮小地精披着某种鸟羽编织成的白色长袍,将它孱弱的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长袍上还挂着许多零碎的饰品,一举一动都会发出接连不断的叮铃声;不过它身上最显眼的是脸上的一道巨大伤疤,这道伤疤正好从双眼的部位横穿而过,如果再深一点,必定是削掉头盖的一击——而即便这伤疤如今已然愈合,它的双眼部位也只剩下一个恐怖的深坑而已。
当维克托看见这地精的正脸——尤其是那道标志性的伤疤时——维克托不可抑制地浑身一震。
“很恐怖,对吧?那张脸长成那样······莉莉诺也吓了一跳呢。”
莉莉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没错,那个地精的脸确实很恐怖,但在维克托见过的所有丑陋怪物里,也就和鬼婆相当。
但他并没有感到恐惧,而只是震惊。
因为他认出了这个地精的身份。
伦巴德·暗潮。
在日后,它会成为地精帝国第八军团第一虚幻师的师长,被称为地精中最强的虚幻师(虚幻学派专精法师,一手真实系幻术出神入化,虽是虚幻,却比实物要真实十倍甚至百倍。
而它的成名之战发生在大约5年后——3947年的7月25日,第一虚幻师被要求在没有任何增援的情况下独自攻克格拉卡。格拉卡是泰拉帝国著名的要塞都市,建立至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期间经年累月构设的防御设施不知凡几,而其中光是守城的士兵,数量就是第一虚幻师的几倍还多。如果不是伦巴德亲自出手,让这座要塞都市里的守军在幻象中自相残杀至彻底崩溃,而第一虚幻师没有耗费一兵一卒的话,这一定是能够载入历史书的自杀性攻击吧。当然,攻陷这座要塞以及之后发生的事情,也让伦巴德和它的士兵以另一种方式被记入了史册。
在攻陷格拉卡后,入侵者们仍然没有停止幻术。
开战前居住在格拉卡里的约2,5,,个人类,在幻术的驱使下,忘记了血缘、情感和地位,以野兽的姿态互相吞噬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正午便全部灭绝了。
而据伦巴德事后所说,它和它的士兵从头到尾“没有碰过这些低贱的人类”。
这场战役很快就经报纸和各种幻影媒体的报导传播了出去。结果连玩家都为此感到震惊,甚至传播到了游戏之外的现实社会,引发了好几场战争。至于npc,就更不用说了。
时人称之为“格拉卡惨案”。
但这只是它最著名的杀戮。其实早在地精征服破碎之地时期,它就已经崭露头角,杀人如麻了。但格拉卡惨案实在是太过耀眼,将它所制造的其它惨案——尤其是在埃伊德制造的惨案——都给掩盖了下去。
一如埃伊德这个国家的悲剧,在历史上也被其它更大的悲剧所掩盖,连知道的人都寥寥无几。
想到这里,维克托的身体开始微不可察地颤抖起来。
“莉莉诺,放我下马。”他贴在女孩的耳边,用又细又轻的声音说道。
“在这么多敌人面前下马?”莉莉诺没有回头,只是让马速放缓了一些,“可是维克托,你的伤······”
“怎么,作为青梅竹马,难道你就不相信我这样说是有着可以一个人单挑它们全部的把握吗?”维克托的语气里面似乎带上了笑意,“不过当然,我还没有那么厉害——拜托你把其它的地精都引走,让我能够和那个领袖不受干扰地单挑就行。”
“······我明白了。”
莉莉诺当即一拉缰绳,让维克托从马上跳了下来。
“拜托你了。”
听到这话,莉莉诺最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在这样按理来说应该是生死一线的战斗中,维克托的语气平淡得让人诧异。而当你去看他的脸时,那上面也是平淡得没有任何表情。就连他的眼睛,都被刚好垂落的刘海隐隐约约地遮住,让人看不清楚。
维克托······
虽然心中感到不安,但莉莉诺还是立刻摇了摇头,回过头就驾着马匹往前冲去。
正迎上3匹人狼一体地朝她冲来的地精狼骑兵。
其中一个狼骑兵还挑衅般地回头射了一箭,结果正中还在对着两人叫喊的安东尼奥大叔肩膀,他当即向后倒去,卡托大妈惊呼着扑向他,两人一起消失在了障碍后面。
见这一箭竟然得手,地精狼骑兵们更加嚣张跋扈,骑兵连同着坐骑一起,发出了野兽般的叫声。
与此同时,莉莉诺对敌人的举动仿佛置若罔闻,她右手冷静地在腰间一抹,然后把从腰间的材料包中拿出的法术材料投入热气腾腾、嗷嗷待哺的炼金手套当中。
只见她左手背上的微型反应皿沸腾了一小会,一柄粉红色的光之弓便从莉莉诺的左手两侧延伸出来,她用右手在弓臂间凭空一捻,一道粉红的弓弦也浮现在了她的指间。
而当她再一满弦时,6支笔直的箭矢就已搭在了弦上。
此时狼骑兵也冲到了她的面前,三把闪闪发亮的长刀高举过头,下一秒就要落下,将她连人带马切成三截。
莉莉诺松开了弓弦。
“嗤、嗤、嗤、嗤、嗤、嗤”
虽然根本没有瞄准,但粉红之弓所射出的箭矢硬生生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命中了每一个骑兵和坐骑。
一瞬间,3匹狼骑兵和它们的坐骑都陷入了恍惚。
而最终只有一头狼和一个骑兵摆脱了这种状态——还分属于不同的主人和坐骑——至于其它目标,它们的脸上都出现了哈巴狗般的奇怪笑容。
莉莉诺放下手,吹了一声口哨。
3匹骑兵纷纷一个急转弯,为她让出路来——其中一匹的骑兵在气急败坏地拉扯着缰绳,还有一匹的坐骑不情不愿地跑着,看上去既凶狠又迷惑。
眼睁睁地看着莉莉诺穿过自己的包围以后,这3匹狼骑兵还像是跟班一样跟在她的马尾巴后面跑着。
眼见自己的这边的3个小子眨眼间就“倒戈”了,更多的的地精放弃了进攻镇民和维克托,骑着狼嗷嗷叫着往莉莉诺这边扑了过来,甚至连一两个倒霉蛋趁机被镇民射下马了也不管不顾。而面对比之前更多的敌人,莉莉诺仍是不慌不忙地将炼金手套再次启动——
另外一边。
狼骑兵几乎都被莉莉诺引走了,偌大的广场上,只有维克托和伦巴德·暗潮对峙着。
维克托将右手伸向腰间的法术材料包。但是因为手颤抖得厉害,他摸索了3次才找到自己需要的法术材料。
他用感觉稍好了的左手按住另外一只手臂。
喂喂,别太兴奋啊。
他对自己说道。
“malleusdestruendi。”他吟唱道,同时右手用力一握。
然后他抛出一块被捏成了近似长方体的铁块。
那铁块被抛出之后飞快地膨胀,变成一个更大、更方正的长方体,还从其中一个面延伸出了一根长柄。当它最终悬浮于空中时,已是一柄威猛无比的大锤了。
系统提示:你施展了2环法术破坏之锤。
在维克托的对面,那身躯佝偻的地精虚幻师也在施法,而且看起来马上就要完成了。但维克托一眼也没有看它,而是用眼神扫视着这个熊熊燃烧的城镇。
维克托很清楚,敢这么堂而皇之站在阵前与敌人对峙既不是伦巴德所为,也不是任何捉摸不透的虚幻师所为,也就是说,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九成九只是一个幻象而已。
至于伦巴德的真身,一定站在某个不会被火焰给波及······而且足够高,能够让它掌控全局······以及施展法术的地方······
就在他观察的这段短暂的时间,就有一个燃烧的阳台在他眼前坠落,摔成一地灰烬。这座城镇正在被吞噬殆尽,可供立足的地方并不多。
他很快确定了三个可能的地点:两个是两栋还未被波及的居民楼,还有一个是离这里稍远的小镇水塔。这三个地方的顶部都有足够的空间让它在隐藏自己的同时俯览整个战场。
他现在要开始这场战斗中的第一次赌博:他必须尽快把伦巴德的真身给逼出来,而他每次只能攻击一个地方,也只有1滴血。隐藏在暗处的伦巴德随时都能把他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