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旺把头一歪说:“你没毛病吧?”
宋秀琴、晓英也停止了吃饭,端着饭碗瞪大眼睛望着民强。
“你真的不去公安局啦?”宋秀琴问民强。
“对!”
“你可考虑好,这可不是件小事儿。”宋秀琴说。
“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李百旺瞪着眼,把筷子往桌上一摔:“胡闹!你疯了还是傻了!”
宋秀琴说:“百旺,你别急,一家人好好商量商量嘛!”
“有啥商量的!”平时少言寡语的李百旺,脖子上的青筋跳的老高,好像几条老蚕在脸上趴着。说:“咱这村里除了沙土还有啥?耪大地晒脊梁有啥恋头?哪个人不想到城里过拿工资住楼房的好日子!你放着城里工作不做,到村里来耪大地,图个啥?图吃苦受罪?简直是糊涂!愚蠢!傻瓜!”
宋秀琴说:“好好跟孩子说,发脾气顶啥用。”
李百旺瞪了媳妇一眼,说:“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屁!别瞎唠叨,一边待着去!”
宋秀琴噘着嘴,轻声嘟囔着端着饭碗离开了。
站在一旁的晓英见爹发这么大的火,小脸蛋儿气得通红,再也憋不住了说:“哥刚到家干啥发这么大的火儿啊!”
“没你说话的份!给我滚!”李百旺没好气地从地上抄起扫帚就要打,民强一把拦住了。晓英满不服气地放下饭碗噘着嘴跑出去了。
宋秀琴一声不吭了,晓英被赶跑了,欢快的气氛消失了,屋里变得很冷清。
李百旺坐在桌旁的椅子上,从兜里掏出烟袋,往烟袋锅里装上烟末点着,不作声的低头抽着。
宋秀琴心神不安了。
宋秀琴中等个子,身材匀称,虽然说不上很漂亮,但是五官端正。她刚满十八岁就经人介绍进了李家的门,她处事稳重,说话谨慎,心地善良,与左邻右舍处的关系也很好,是一位既贤惠又顾家的女人,出色地料理着里里外外。儿子到家的第一顿饭就没吃好,她的心里咋能平静哩。她洗碗忘了洗筷子,喂鸡把鸡食倒进了猪食槽里,给猪热食忘了添水,没想到儿子一到家就这样的不愉快。支持民强说服丈夫,可又觉得丈夫说的也在理,在农村确实不如在城里好;可民强在农村可能也有他的想法,民强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这可咋办哩?她心里简直像塞了一团乱钢丝,既堵得慌,又扎得难受。
李民强哩,既不像爹那样火气冲天,也不像娘那样焦虑不安。而是那样趁着、冷静。从他那面容上看,是怀着胜利的信心。他向百旺身边凑了凑,用温和的口气说:“爹,你和娘把我拉扯大不容易,供我吃供我穿,送我上了中学,参了军,你们一直疼我,关心我,这些我都在心里记着哩。也知道你让我到县城工作是为了我以后生活的更好,怕我在农村吃苦受累。”
李百旺挪了挪身子,抬头瞅了民强一眼低声说:“明白就好。”
“可农村也需要有人建设啊。”
李百旺不服气地说:“缺了你农村就不能建设啦!你知道不?为了离开农村,现在咱村里好多人都削尖脑袋往城里钻。可你倒好……哼!”说完把头一扭继续低头抽他的烟。
李民强微笑着说:“他们到城里去打工,这是暂时现象,以后农村建设好了,就是城里的人还会往咱们农村跑哩。”
“你别大白天说梦话啦,这是不可能的事!”
“你不相信,可我相信。”
“我是说,你是部队培养出来的军官,长了本事,应该做更大的事儿。”
“种庄稼也是大事儿啊,你想过没有,城里的人可离不开咱们这些种地的农民啊!你忘了人们常说的啦?农村没有泥腿,城里饿死油嘴。”
李百旺磕掉烟袋锅的烟灰说:“行啦,行啦!我不想听你这些大道理,你长大了,有主意了,长本事了,用不着我管你啦!”说完站起来气呼呼地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