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迁界禁海令,施经纬自然很清楚,他祖父就是平定台湾郑氏的主将施琅,迁界禁海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乃不得已而为之,施经纬叹道:“自古至今,凡不世之功,皆有大代价。”
姜炳文:“代价只有让百姓来承担,世人皆颂扬康熙收复台湾,四海归一,连姚启圣和施琅也因此功勋,封候拜将,垂入史册,可有谁记得,沿海的千万黎民为了康熙的功业,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施经纬:“前辈与宋义是亲兄弟,怎么两个姓?”
姜炳文说道:“当时内迁的人家不计其数,不可能都往一个地方,被迫分迁各处,老夫到了江宁扬州交界的村庄,还姓姜,我大哥迁到了宋家庄,就改姓了宋。”
姜炳文还记得千界时的情景,大队士兵手持武器,将一户户居民如牲口般往外赶,民众挈妻负子,恋恋不舍的回望家乡。
一枚枚火箭射向空置的房屋,民众们对着火焰中的故乡跪拜祭奠。有民众偷偷想潜回故乡,一道高高的界墙将其拦住。
少年姜炳文和宋义以及已怀有身孕的大嫂,同民众们往内迁,路上不停有人因病和劳累,倒在路边。
姜炳文和宋义跪在一棵大树下,相互盟约,绝不相忘,兄弟二人抱头痛哭。
在一个路口,姜炳文和宋义夫妇分别,两帮人不停的回望对方,直到眼里的泪水将视线完全遮盖。
姜炳文说道:“大哥在宋家庄生有二子一女,又娶了儿媳妇,生了孙子,原本可以儿孙满堂,享天伦之乐,谁知禁武令一下,什么都变了。”
施经纬:“迁界令,禁武令,朝廷一纸诏令,不知要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姜炳文:“其实那时朝廷并未正式颁布禁武令,只是有此风向,是那些狗官一味媚上,故意将此事做大。”
施经纬:“前辈如今的所作所为,同那些狗官,又有多少区别?”
姜炳文:“当然不同!那些官员为了升迁,不惜以百姓的血肉为垫脚石。老夫虽行事不光明,但那是为了枉死的大哥一家,并非为了再往上爬。”
施经纬:“害死你大哥一家的首恶是庄主宋广缘,其他村民只是附从,而今死了五个,伤残无算,这些死伤者又是何其无辜?”
“凡事皆有代价,这是你刚才说的。”
姜炳文脸上的愧色一闪而过,犹自强硬状。
一阵脚步声传来,施、姜二人扭头望去,跑来一人,正是李兴,他带来一个消息,庄主宋广缘悬梁自尽了!
宋广缘家门外,白布飘扬,姜炳文和施经纬在一片嚎哭声中进入,村民见到姜炳文,避鬼神般的闪到一边
宋广缘的尸首已从梁上放下,舌头伸出,面部涨红,颈部有淤青。
伏在宋广缘身上哭的几个家属,见到了姜炳文,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哭泣变成了愤怒和恐惧,奇迹般的安静下来,一个青年家属捏着拳头,被两边的亲属拉到后边。
拉娜走到施经纬身旁,悄悄递给他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