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瑞瞪了一眼冷风雪:“不得放肆,还请洛大夫赐药,这几日您便住在府上吧,一路舟车劳顿,也让冷某聊表寸心。”
“不妨事,照顾夫人事大,这几日我就候在这里以备差遣。”
冷风雪都记不得自己是怎么给唐莉抓的药,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犹如一锅煮开了的粥,各种东西浆糊一样的搅在一起,让他的脑子都快要从中间裂开了,他迷迷糊糊的记得好像安排人去找天君教求药,也好像记得自己几乎买空了药铺的所有存货。
唐莉似乎很清楚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她什么都没有问过,也没有说过,每天享受着在自己最爱的两个男人身边的日子,冷瑞扶着她,她靠在冷瑞的肩头督促儿子练功,儿子会给他们送来香茶和点心,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身边总摆着一张七弦琴,她说她喜欢听这个声音,让冷风雪用握枪的手给他弹琴听,听着笨拙的琴音,她笑着在冷瑞的怀里睡着了,再也没有醒来,她的笑容如花,她把自己最美的样子留给了她最爱的两个人,她走得那么仓促,都容不得正在从天君教赶回来求医的人,她走得那么从容,最后一刻她还伸手去抚了抚他鬓间的白发和那张冰雕一般的英俊脸庞。
冷瑞瞬间就变成了垂垂老者,半白的头发一夜戴雪,眼窝深陷双目赤红,他强忍着悲痛安排族中诸事后还要应付来吊唁的族人朋友,冷风雪似乎真的随着母亲冰冷的手滑过变成了一块万古寒冰,他跪在灵堂前一言不发,盯着母亲的棺木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人们能体会到他心中的痛苦,谁也不舍得去打扰他。
七天七夜,不眠不休,甚至连姿势也没有换过,当他要送母亲去祖坟时,已经站不起来了,还是几个族人搀着他才勉强陪母亲走完最后一程。温婉贤良的唐莉既是族长夫人也是冷家媳妇的楷模,在偌大的家族中有着极好的声誉,前来送行的亲友无不扼腕叹息,哭泣之声连绵不绝,冷风雪木然的被人搀扶着走在最前面,他面无表情,没有眼泪,可是谁都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寒气,滔天的哀伤直冲云霄。
送葬的队伍停在了祖坟前,巨大的棺木缓缓放入墓穴,唐莉即将与世间的一切辞别,人群再也抑制不住背上的情绪,震天的哭声响起,人们轻轻的将黄土洒在棺木上,动作轻柔的仿佛在为她整理衣服,又好像怕把睡梦中的她惊醒一样。
冷风雪跪在墓穴前,一捧一捧机械的把黄土撒在棺木上,寒气以他为中心凝成一个漩涡,冰冻着周围的一切,人们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直到人们发现他眼中流出了两行血泪,再去搀扶他时,他早就如冰雕一样失去了知觉。
冷风雪不知道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他记得在他弹琴时,母亲对父亲说“风儿如果会弹琴,一定有更多的女孩子喜欢他。”,他还记得母亲对他说“你就是天下第一,我也是你娘。”,她还说过“要找个习武的姑娘做媳妇,不要像娘一样拖累你和你爹。”,这些仿佛就发生在眼前,他伸出手去却抓了一个空,娘的影子像股青烟一眼从指缝中溜走。
“快来人,少族长醒了!”
身边响起了嘈杂的声音,冷风雪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梦,娘真的不在自己身边了,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旁边的一双手轻轻拖住他。
“谢谢,什么时辰了,为什么不掌灯?”
正在服侍冷风雪的丫鬟吃惊的捂住了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在灯火通明的床前,冷风雪擦拭着眼中流出的血泪。
冷瑞第一时间赶到儿子的床前,眼前的一幕让他心痛不矣,他挥挥手让下人们退出房间,洛宁谷走到冷风雪的身前查看着情况,他轻轻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