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哭泣有难过,也有害怕,还有迷茫。
直至此刻他才深深感受到,什么叫“吃人不吐骨头”,不经历这些,永远读不懂书本里简简单单却又反复提及批判的“吃人”二字。
可真经历了,他除了愤恨,却什么都做不到。
愤恨的不止是无能,还有怯懦。
比起愤怒,无能,不敢,他真正恐惧的就是升斗小民面对权势,真的无能为力。在徵朝,法律严明,但草菅人命并不犯法——只要你有足够实力。实力只有三种,钱,权,消息。这些虽然不是官,却功名在身的士绅,便是特权阶层,钱权势一样不缺。消息则凌驾于权力之上。想要获得这样的权力,在徵朝要么读书应试,通过三考获得功名。要么就努力做生意,经营人脉,把钱和路子做大。
除此之外,并无他法。
说读书考试,夏星烛没那个天赋,也没那个钱。徵朝考试不是会写诗作画就好,要熟读各种指定的经学,写诗作画是加分项,并非基础分。但那些东西枯燥无比不说,还得迎合考官心意,这里面乱七八糟的门道很多。他不是那样的人。再者以他这样的直性子,真给他个官做,不是得罪人就是在得罪人的路上。
至于做生意结交朋友什么的,那更不可能,他尤其讨厌商人脾性。
严格来说,他就是个工匠,一个有自己根性、执着于底线的工匠,余下的……
啥也不是。
这样的人,放在任何时候,都很难有出路。
“任何事都无法一蹴而就,慢慢来吧……”
还未入夜时,方邸之中,管家行色匆匆,一把推开了挂着“班房”牌子的房门,目光四下扫视,一下就落在了角落的一堆木板上。其上雕像,栩栩如生。只瞥一眼,管家便目露精光,暗暗点头,默默道了“难怪”二字。
屋子里面几个穿黑衣短衫、后背印“勇”字的男人正在打码骨牌。见管家来了,连忙放下牌九,笑脸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