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板带着伙计把那几个被厚颜有耻打伤的护卫都送到医馆,并去附近的马市买了几匹好马,两辆马车,全都停在医馆的马圈里,吩咐医馆里的杂工好生照料,等他们好些了,就全部拉到春雅苑去修养。
春雅苑是什么地方,大家当然知道,所以人们都说方老板这样的好老板打着灯笼都很难找到,对待手下人像是自家人一样,底下的人都愿意为他卖命。
所以即使看场的护卫很危险,仍然不时有人打听方老板的场子缺不缺人。
方老板继续抽着烟袋在大街上溜达,几乎走到哪都有人和方老板打招呼,毕竟,男人里面不好赌的人还不太多,而好赌的人不去方老板的场子里赌的人更不多。
一般情况下,方老板都喜欢在老陈的茶馆喝上一壶上好的龙井,聊聊哪家的姑娘漂亮贤惠适合给老陈刚满十八岁的儿子当媳妇,方老板也乐意给老陈物色物色,老陈的茶馆更应该说是茶楼,开了十几二十年,钱攒了不少,成家却比较晚,所以自己都快五十了,儿子才刚满十八。
还有城西不远处的老西湖,这家馆子已经开了不下三十年,三十年前就是个只摆着三张桌子的小馆子,三十年后,还是那三张桌子,只不过桌子变的陈旧,一些边角已经有了裂痕,桌面擦得发白,墙壁的斑驳是三十年沧桑的印记。
老西湖的木拐张小时候发病瘸了一条腿,父母又死得早,很早就在自己祖上留下的这间小破屋开馆子,三十年岁月如梦似幻,木拐张也已经从一个白皙青年变成一个糟老头子,头发花白,脸上的肉也松了,一根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拐杖已经泛了黑,经常用手握的地方像是抛了光上了油,木拐张一辈子没成婚,整天不说话,这三十年来,他只干三件事,做鱼、做包子、坐着。
任何一件事如果有人愿意潜心做三十年,都能成为这一行最顶尖的人物,厨子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尽管他的小馆子又脏又破,但他的醋鱼和小笼包往往还没出锅,就有一帮人排队等着。
木拐张不仅话少,还是个怪脾气,每天只做五条醋鱼,四十笼包子,一笼五个,超了这个量,连包子皮都没有,任谁来都没用,这一点倒是和姑苏城不醉茶楼做酱汁肉的陈六很像,可能技艺高超的人都有点怪脾气,就像是武功练到了超凡脱俗的人物也会有点怪脾气。
不过在木拐张这,只有一个人例外,就是方老板。
七八年前,三个喝多了的富家公子跑到了木拐张的小馆子,大吼大叫着要木拐张做包子,熟悉木拐张的都知道,去的晚了,不到晌午就卖完了。
木拐张像往常一样坐在小馆子门前发呆晒太阳,像是没听见一样,这三四个公子哥儿平常飞扬跋扈惯了,遇到这么个脾气,加上肚子里几杯老酒作祟,嘴里一边嚷嚷着“他妈的老不死的狗东西,大爷我来吃你的饭是给你面子……”一边扬起一把碎银子扔到木拐张的脸上和身上。
木拐张不言不语,静静的伏在地上把银子都捡起来,几个公子哥趾高气扬的一边看一边怪笑,“这不就对了,给你脸面,你得兜着……”话还没说完,只见木拐张捡起碎银子一拐一拐走到门口,全都扔了出去,然后一转头又坐回去继续看着天空晒太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几个公子哥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一下子怒火冲天,像是屁股上被火药给炸了一样,对着木拐张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木拐张本就腿脚不利索,年纪也大,趴在地上几乎连口气都喘不过来。
方老板恰恰刚从医馆出来,场子里闹事自己大战一场,左臂划了条深可见骨四寸长的大口子,刚上了药,整个手臂绑的像是一条猪后腿,走出去喝了口茶,就远远听见木拐张的店传来大呼小叫的声音。
老陈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又是龙家那三个败家子儿,仗着自己家里有钱,舅舅是知府大人的师爷,横行霸道的,可怜这老张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