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已出,巴川四人皆是不明所以,就连万金玉的那名手下也皱眉感到费解,但万老板却像是真的中了暗器一般,木立在地,百感交集于眉眼之间,恍若穿了千里山海,览尽沧桑,倏然间迷乱在人世浮沉,失却了那股搏命天地的精气神。
如此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像是一剂发药,入了耳便引得那些过去沉渣泛起,心绪翻江倒海,难以收拾。
过了好一会儿,万金玉才长长呼了口气,让已经僵硬的脸恢复了三分血色,冷如寒霜的盯着伤心客恨声道:“你怎会知晓?”
巴川心中一紧,无伦伤心客这句话里包含了多少山河,已经让万金玉心潮大乱、失了方寸,他还要再问一句,以伤心客的风格,再说一句,必然又是足够引得伤心三尺寒的不堪,他有意发声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
“确实,生意而已,哪有什么圆满,”伤心客看着夜空轻声道,“毕竟已是人鬼两岸,再无复归。”
如果说第一句话说完,万老板还能勉强支撑,这一句话后,他整个人都变了,那个八面玲珑,和气生财的万老板耳畔仿佛传来一声惊天彻底的崩塌声,眼前迷离瞬间,已是泪眼婆娑,他向着伤心客无力的挥出一拳,那拳头在堪堪触碰到伤心客衣袖的毫厘时,伤心客已经丢下那柄寒鸦飘然而去,立于屋檐下,隐在月影中。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必是勾起了什么旧时难以释怀的记忆,连青鸦都有些不忍,毕竟他和万老板相识多年,这老财主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也算是这大漠上的一位枭雄,他有自己的原则,他是个肩负五世家业的男人,头上顶着的祖宗都够组好几个牌局了,所以他并不讨厌万老板,江湖险恶,人心惟危,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总有其难言之隐,每个人活着,不都是总会做些无可奈何的事情,而且心中的苦衷也往往无处可说,活着,大多不都如此。
万老板一个人定定的站着,悲愤交加,失魂落魄的看着满地的碎肉和尸体,更是难以自持,就连他的那个手下也屏息凝神不敢出声,此刻的万老板和那个已经死去的脸上有纹身的蛮人颇有些相像,只不过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还活着。
万老板对“邱连江”这个名字已经记了十余年,无时无刻都难以忘记,但他自己记得,却无论怎样都是听不得别人提起。
倒像是曾经钻心剜骨般爱过的旧人一样,可能至死都难以忘记,但就是听不得别人哪怕轻声提起。
邱连江是个男人。
万金玉万老板也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正常的男人,所以他并不爱邱连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