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小七都在东市游荡,他虽见惯了生死,毕竟还是少年心性,坐在城墙下晒太阳吹牛的事还不太适合他。
小七最喜欢的去处,一是裴先生的蒙馆,还有一处就是东市的奴隶牙行。廉老大和他说过六年前就是在这把他买回去的,当时廉老大也是只身一人刚到武城。所以小七虽然小,但在这帮人里算是入伙最早的,除他之外,猴子,骆驼,老刀,和尚几人都是之前就与廉老大相识,走投无路后又来投奔,剩下的薛家四兄弟原是在幽州惹下了仇家被人追杀,流落武城,被廉老大收留。
廉老大以为小七想在这找到自己身世下落,之前就帮他打听过,卖他的人贩子,早就死在一场火并里。小七其实也不是想找亲生父母,世道这么乱,找到了又能怎样?不过是武城就那么大,他只想在这两个地方呆着,没有缘由。
小七正在街边愣愣的望着奴隶场出神,这时疤脸刘五手下青楼的老鸨带着几个龟奴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这老鸨子一脸浓妆,四十来岁老女人,水桶般的腰扭得像条大长虫。还未入得牙行大门,就听见她破锣嗓子大叫道:“掌柜的!听说你这新来了个漂亮妮子,我们楼里的客人可是许久没尝鲜了,你可别先卖咯!”
牙行掌柜满脸堆笑迎出了门,回道:“哪里话,哪里话!这妮子就是给您留的,谁来我还不卖!”
老鸨听这话十分受用,满脸横肉都笑的堆在一起,笑道:“那咱还是老规矩,一会你把人收拾妥当,带到楼里来,我让他们把银子备好,你再好好喝几杯,姑娘们还怪想你的,哈哈。。。”说罢就领着几个龟奴往回赶去。
牙行掌柜也不敢马虎,赶紧叫人把那妮子打理干净,用绳子一绑,就往得月楼送去。小七回神之时,正好与那小娘对视,心中猛的一紧,小娘也不过十三四岁,褐色的眸子,褐色的头发,显然是色目人。
待女孩走远后,小七似乎心里少了点什么,只觉得一切索然无味。于是就往蒙馆赶去,依旧爬上大槐树,裴先生正在讲《论语》,裴先生一边摇头晃脑的念着,堂下三个学生也摇头晃脑的睡着。裴先生也不恼火,自顾自的说道:“治学也如悟道,我念我的,你们睡你们的,圣贤之言总有一句能钻进你们的耳朵,只要有那么一句就够了。”说罢又是一脸的无奈,叹道:“这天下,也只需一人明白一句圣贤之言,哪怕一句也不至于如此呀。”而后又开始摇头晃脑的念起论语:“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小七正好将裴先生的牢骚都听了进去,又听见裴先生念道“可妻也。”这一句时,眼中顿时有了光亮,这正是钻进他耳朵的一句。小七直直的跳下大树,刚好落在窗边,问裴先生道:“先生,这一句也是圣贤说的吗?”
裴先生肯定道:“确是孔夫子所言。”
小七又问道:“可妻也?”
裴先生笃定的说:“可妻也!”
小七也笃定得说道:“先生,这一句钻进我耳朵了!”
裴先生开心的点了点头,说道:“善哉。这一句虽不是什么家国之音,但也是。。。。”
小七没等裴先生把话说完,就往东市跑去。
殊不知孔夫子这一句话,两人理解得南辕北辙,却又殊途同归。也让小七走上了一条从未想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