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余生带着几分醉意,并没有立即归青萍院,而是绕了一个圈,重新进入青萍山脚的十八山。
正值隆冬,十八山被漫天大雪覆盖,千树雪压枝弯,原本通往山林的路被荆棘阻隔,矗立在十八山路旁的石像只露出头部分,积雪堆积在头顶,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顾余生停下脚步,凝站在一尊石像前,他背后的剑匣微微震颤,只需一个念头,他就能将眼前的石像头颅斩下来。
可就在这时,道路的尽头,传来沙沙的声音,却是卖炭人恭良带着他的儿子恭俭从山里推着炭车缓缓驶来,沉重的车轴印在霜雪古道上碾过两道深深的印记。
大雪天,独轮车必然是无法再使用的,而两轮车虽然平稳,但车轴过宽,总是刮到弯腰的树木,恭良毕竟上了年纪,体力已经不如当年。
所以他在前面行走,用弯刀砍树枝,恭俭则是臂膀冒着寒气,霜雪在脸上融化,碳灰顺着脸颊流淌进脖子里,只有咬牙时,露出明晃晃的牙齿来,鼻子和嘴里呼呼冒着气。
对此时的恭俭而言,任何一次呼吸,都是人生对他的磨难。
顾余生修行多年,自认为窥道家典籍后,会心如止水,可看到这里,还是不由地心中一阵难过,以他现在的能力,可以随手一挥,就可以将山里的草木变成木炭,让恭良一家从此不用受这样的苦,甚至他可以催动法力,将那一车木炭移到山外。
但是,这一对父子前拉后推般迈过一段又一段艰难的路时,顾余生藏在袖中的手,第一次感觉到是那么的无力和沉重。
勤劳的人,又何需他人相助?
更何况以恭俭魁梧大力的身体,在青云镇可以找到一份更加体面的工作,然而他没有走那一条路,而是选择继续推从祖辈那传承下来的木炭车。
这对恭俭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条一往无前的修行之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