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风声沙沙嘶嘶,双眼被夜风吹得发干酸痛。东野承欢眨动双眼,双腿迈动的速度不敢稍缓。他狂奔中千祈万求:“你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啊!……”
“莎莎!”他逆风大叫,凉风灌进喉咙。剧烈的咳嗽使得他不由放慢了奔跑的脚步,只得缓下来弯腰狂咳一通以缓解喉咙痒痛。幸而莎莎家离他的公寓并不太远,不然大半夜的,又是在这瘆人的公墓山附近,打不打得到车都未可知。
一路狂奔,当莎莎的院子黑灯瞎火出现在东野承欢眼前,莎莎的哭喊声已率先扑入耳中:“你快来!快来啊!……”
她还在喊叫电话里的东野承欢,可他在跳下床的那一刻就已经把电话挂断了。他冲到大门口,大力砸门:“开门!快开门!”
莎莎听到他来了,就在院子里哭的更大声,“你快来!莎莎出事了!莎莎出事了!东野承欢————!”她最后叫唤出他的名字,任谁都听得出,她撕心裂肺唤出的那四个字,是她所能依靠的一切!
是她的全部!是她的唯一!
东野承欢什么也顾不得,大力砸门,莎莎却不来开门!院子里一片昏暗,二楼窗口透帘的昏暗灯光无法映亮院中的情形,他透过栏杆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以耳听辨莎莎所在的方位应该是皮卡车的近旁。
是什么迫使莎莎无法过来开门?莎莎出了什么事!?疑问只在脑子里稍作停留,他不敢停下来,不再砸门,隔着门缝安慰她:“你别急!我马上翻墙进来!”
话不落音东野承欢已离开门口奔到前墙的柱栏前,两米多高的铁柱围栏上端是一排紧凑的铁尖棘,像一只只矛头,单翻这铁围栏,对于身高体健的东野承欢来说轻而易举,但那一只只向上生长的铁尖棘是个麻烦,搞不好是会出危险的。但眼下顾不得这许多,他后撤三步,向院中哭喊处望去,瞳孔适应了夜的黑,仍然只能大致分辨出哭处的暗影似动非动,不辨人形。
两步助跑,一个起跳,双手搭上长满尖棘的横梁,双脚蹬上栏柱借力向上一蹿,上半身就跃到尖棘之上。但由于他没受过此方面的训练,又从没当过隔墙王哥,空有一副强健体格和超强的弹跳力,下一步动作半点此方面的肌肉记忆也没有;人在空中,右手本能去抓左臂内侧那根铁矛,几乎完全是用双臂蛮力,充分调用八块腹肌,腰部急收,空中提臀收腿……一根棘尖划过裤裆中缝,‘嗤啦’一声,人借势跳进院子里。
尾巴根儿(尾椎椎尖火燎火燎地疼!东野承欢知无大碍,不过封裆裤变成了开裆裤,内裤被棘尖划了一下,应该没有破,万幸……!不过这是后怕时的庆幸,这会儿却没心思想这个。
他借着手机的手电筒来到皮卡车的后面,始终没有听到莎莎的吠叫和动静。脖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泛起了鸡皮,头皮一阵阵发炸。
手电筒的光亮照见地上一个身影。一身浅蓝色睡衣的乔莎莎坐在地上,身子抽动的厉害,直到他走近了,才看到一身通黑的莎莎,僵硬的身躯躺在地上,眼中莹光在灯光下一亮;莎莎看到东野承欢的出现,即将熄灭的一只眼睛里的光辉最后明亮了一下,终于慢慢消寂了下去……
莎莎吃了剧毒物,嘴里淌着血沫,莎莎的左手手臂被死死咬在莎莎的嘴里,数颗尖牙切入她白嫩的肌肤,流出鲜红的血。
映入眼中的鲜艳的红,烧红了东野承欢的瞳孔,心,随之流出滚烫的热流……眼泪顺颊而下,他不顾她的捶打和哭求,狠心撬开莎莎紧紧闭合着的嘴,取出她的手。她死命抱住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莎莎不放,东野承欢不得不残忍掰开她死死搂住莎莎脖子的互扣着的十指,把她抱离莎莎渐渐变凉的躯体,他不敢包扎她手臂上血流不止的伤口,一刻不敢耽搁把她塞进车里,以自己所能够的最快的速度送她去医院……
凌晨,医院的输液室中座无虚位。
东野承欢坐在光滑的地板上,背倚着一只座椅的坐面前沿,双腿盘分成莲花状,花盘上托着睡着了的莎莎;她的左臂用白色纱布包扎着,右手上插着点滴。
莎莎坐躺在人肉莲花座中,蜷曲在他怀里,似安稳睡着,但她紧闭着的双眼,不时滚下一道泪水。白纱缠裹着的左臂,手垂在地面上,略略苍白的手指微显浮肿,偶而痉挛抽动。她的眉心挤出一道深深的皱痕,比皱纹更生硬,更深刻。双腿顺着莲瓣弯曲着,两只脚的脚跟虚搭着清洁反光的地面,脚丫是光着的。拖鞋一只在她慌慌张张下楼时落在了楼梯上,另一只在莎莎早已冰凉的尸身旁边。
昨晚,乔莎莎饭也没做,就一头摔上床。夜半时分,当浑身燥热的乔莎莎依然还在昏昏沉沉中辗转无眠,就听到院子里莎莎的叫声怪异,很痛苦的喉音。莎莎才一细思,立即惊坐而起!
莎莎在痛苦中哀鸣!却又像是在极力压抑,是怕吵醒二楼睡觉的主人!细听极恐的莎莎趿拉着拖鞋,打开灯冲下楼去。
她甚至一时惊吓中竟想不起打开院子里的门灯,只是习惯性抓起枕边的手机就冲下楼来。
借着手机的光亮,莎莎看到莎莎趴在皮卡车的一侧地上,很不正常地喘得厉害,通黑的皮毛失去了往夜里的流畅光泽,一颗脑袋摇摇欲坠,好像随时就会倒卧在地上。莎莎转回头看向主人,双眼极度疲惫地强睁着,张着的嘴已经无法合拢,满嘴带血的白沫垂挂在两侧唇边,不停往下滴沥。头变得无比沉重,下一秒就可能支撑不住磕在地上。
莎莎吓傻了,真的吓傻了。这一刻,莎莎就在眼前,她却无比想念莎莎……
莎莎的躯体收扩幅度越来越大,一大股血沫夹杂着秽物涌出嘴巴,她痛苦到咬自己的前腿,莎莎僵硬的视线移过来,才知道,莎莎的左前腿已经被她自己咬烂了。
莎莎的心都被莎莎咬碎了,她扑通跪在莎莎脸前,趁着莎莎痛苦稍缓,吐出自己前腿之际,把左臂伸进莎莎的嘴里……
瓶中的药液,点点滴滴坠落在滴壶中,总也滴不满。东野承欢的左手护托着莎莎的右手臂,为她那条手臂保温。
他抬头,目不转睛看着滴壶中滴滴坠落的透明水珠,既像滴水时钟,又像莎莎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