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晶晶的车子行驶在一片仿佛无边无际没有尽头的玉米地里。这条路,宛然青青大草原上,一条细如丝线的溪流,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手机地图上的导航似乎也有偏差,明明标注的这里有一个村庄,驶近村庄才发现这村庄原来只有几座破烂不堪的久无人居的荒院,就掩没在玉米地的荒僻深处。而明明地图上标出的是两条路,到了这儿就还剩下一条,而且还是一条凹凸不平、说宽不宽说窄不窄的土路。
四面八方全是干枯发霉的玉米秸秆,不知已经经历了多少场风雨。这些玉米地似乎荒弃了,不知什么原因,没有再翻种下季作物。
阴沉沉的天空让晶晶心里直发毛,她既害怕,又害怕;时不时玉米地里头就会出现坟塚,一影而过,有时还会出现成片的墓林。这一次,她在车里应手处另外准备了一把水果刀,铁钎则还放在原来顺手的位置。
车行颠簸,爱车偶而发出几声吱吱咯咯的怨言,似乎是在怪她把自己开到这鸟不拉屎的荒僻地方……爱车抱怨说:这路真不是车走的!
晶晶心有歉意,只好苦笑着抱歉对它说:“对不起呀,害你跟着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
啪!
前挡风玻璃突然撞上一坨什么东西,一触即溅!溅出一片肮脏的滩花!晶晶的精神随之‘咯噔’一紧!
心悸中她慌忙打开雨刮器,试图把那坨秽兮兮的东西抹去,结果秽物混着玻璃水扫来抹去,涂成了更大一滩模糊,视线随即也被遮挡,前路一时模糊不清。
她不得不停下车子察看,亲自拿纸去擦。
玻璃被涂了一片浅淡淡的绿褐色,原来是一坨鸟屎。
那滩鸟屎被雨刮器刮匀,涂抹成模糊而抽象的图案。
常言说:
人过不留名,留尸;雁过不留声,留屎。
看来所言非虚,今番或许就是无声的证明。晶晶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去擦抹玻璃上的滩涂;她尽量使自己不要‘染指’那绿绿褐褐的涂迹……
脚边一地皱巴巴的纸团,她刻意不去看那些脏兮兮白花花的东西,眼角却忍不住往地上瞥去几缕视线。
忽然脑子里的浅层记忆被白纸团勾引,记忆之门一瞬开启,流水般开始极速回放,忽就定格在了某个场景,便即进入原速播放模式:
她的目光被那只床边的垃圾桶锁定,心情就复杂起来,桶里塞满了五颜六色的各种生活垃圾,但吸引她全部注意力的,却只有桶里、桶外,皱皱巴巴成团不成团的,纸团中似乎凝涸着曾经应该是某种黏乎乎的什么液状物的卫生纸……那时,她慢慢蹲到桶边,并不感到一丝丝恶心。心却复杂难明,她伸手去捡地上满溢出桶外的纸团,那纸团有些烫手……心,说不出的忐忑,难以克制的不安,失落和难掩的失望。
那当时,心里酸酸的,里面涌出一股不轻不重的陌生的痛……
晶晶浅尝着并不久远的仿佛久远记忆中那微微的心痛,双颊泛上微微的温温的粉色。她甜蜜地翘了翘唇角,唇间温柔呵斥:“以后不准再看这种东西!听到没有!……”
扔掉手中的也不知是第几个纸团,她一边抽纸,直起身向四周观瞧。
仍然是不着边际、看不到出路的玉米地。
迎面吹来一股冷风,送来一阵哗啦啦的响动。
晶晶下意识顺着风吹来的方向寻找那哗啦啦的所在。
心,像预感到了什么,不由得紧绷起来。
眼睛就不安地四面张望。
“啊!”
她突然惊叫,身子猛然缩靠上车门,双手同时扣到了门把上。
左前方不远处!一块被完全砍倒秸秆的玉米地里头,埋了一座新坟!
那坟半遮半影在近处一块地里还站立着的成片玉米秸的后面。坟上盖满了花圈,随风而来的‘哗啦啦’声正是那些花圈上的花纸被风吹动所发出的声音。
晶晶感到浑身上下立即泛起一层厚厚的小疙瘩,她不敢多看,赶紧逃回到车里,砰然关上车门,才意识到,手里还紧攥着最后一团脏纸团。
惊惶中她手忙脚乱,好几下没能扣上安全带扣!
而一向温顺的爱车,在这关键时刻居然掉了链子,怎么也打不着火。可巧车子正不给力,一股冷风呼拉一下灌窗而入,车身立时随风晃动。
那森森冷风似乎裹挟着无形的恐怖的存在,晶晶吓坏了,两只手慌忙抱住摇把拼命升起车窗玻璃。
仿佛是天意弄人,她越惊慌,车子越是打不着火,越打不着火,她心里越是惶急;越急就越打不着火,手上就更用力!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