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如何确定,你和长安君变法后的天下,会比当下更好呢?历代变法皆是穷极而变,不变则亡,以暴制暴,流血漂橹。如今大秦蒸蒸日上,其势如龙翔九天不可挡。你们的变法必然引发动乱,动乱过后的天下,真的会比当今更好嘛?”
“你已看到,有了蜂窝煤的百姓,比没有蜂窝煤的百姓过得好,这”
“老师。”张苍无礼打断,沉声道:“蜂窝煤很简单,变法却不简单,你怎能把二者相提并论呢?蜂窝煤出现问题,我们可以随时丢弃。变法一旦行至中途,再不可停。必以一方彻底消亡而结束,不死不休!人之初,性本恶。苍认为,新上来的你们,不一定比陛下做得好。此为弟子愚念,老师勿怪。”
张苍深深垂首。
啪~
啪~
啪~
清脆,响亮的三声响,张苍对这声音极其熟悉。
他的手还在痛麻,红肿还没消去,这是戒尺落在手掌上的声音!
但他的手握紧放在身前,没有伸出来,他浑身上下也没有半分被打的感觉。
张苍霍然抬首。
“老师!”
他惊呼一声,夺下荀子手中戒尺,看着老师迅速肿胀起来的手——比他的手还要肿上不少,心痛不已。
刚才声音,眼下伤势,都说明荀子这三下都是下了重手。而不是打他的时候一下重,二三下做做样子。
“老师你为何要打自己,这是做甚啊!是弟子说错什么了嘛?弟子说错了你打弟子啊!”
荀子笑的很慈祥,用方才拿戒尺的手轻轻掐着张苍肥脸。
“你没有说错,甚好,为师为有你这样的弟子而欢喜。”
“那老师为何”
“不为真理而辩,只为辩而辩,就该打。你不经思索言说长安君要打,为师不经思索举例不对自然也要打。”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弟子没有此心!”
“弟子犯错老师惩戒,老师犯错不加惩戒,儒家没有这样的道理。但为师这三下可不是认同你所言,为师无法向你证明,变法后的天下会比当今更好。但为师可以确定,变法后的天下,会比当今好的多。你会活的比我要久,久许多。若是我看不到那一日,记得在我坟前说你错了,卿对了,还要告诉我,那个天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唯!”
张苍咬着厚嘴唇,重重点头应道。
[那个天下,应该称“诺”罢。]
荀子眼露憧憬,看着窗外,满是不舍。
时间会证明一切,而他却好像没有多少时间了。
当年无论寒风多么凛冽,他一件单衣便可仗剑天涯不畏冷。而今天飘细雪,他穿着质量最佳的御寒皮衣依旧打哆嗦。
他握住弟子的手,嘱咐道:
“一定要告诉卿啊。”
“嗯。”
“这个不能忘。”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