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打断暴怒始皇帝训戒的甘罗,此刻神色万分惊恐。
怎么会这么快?
不应该这么快才对!阑
他不是说他至少要准备三十年才可以!
“你是说他要造反?”
始皇帝反问,心中却稍稍安稳,这是老调重弹了。
这几个月,始皇帝接到了无数人告诉嬴成蟜要造反的密报——李斯,蒙骜,夏无且……甚至还有一个小小郎官。
心安下来的始皇帝,对竖子嬴成蟜的怒火,对甘罗擅杀郎官的怒火,汇合甘罗打断其言对其不尊重的怒火三火合一,重新占领大脑高地。
“不是要造反,他是要,呃!”
话没说完,甘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向前扑倒。阑
身在其后的盖聂一记手刀敲在甘罗脖颈,把甘罗敲晕了过去。
正要让甘罗见识见识什么叫暴君的始皇帝目光逼视盖聂。
“朕没有下令。”
这是盖聂自主行为。
盖聂面无表情地指指高台。
“他的话什么时候都能听,长安君的话过了今日或许便听不到了。”
这个理由不像理由。阑
但盖聂一时之间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理由。
刚才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必须阻止这个仗剑闯入的嗜杀者。
盖聂不清楚嬴成蟜要做什么。
但不管做什么,拥有“妇人之仁”的嬴成蟜,显然比“杀伐果断”的甘罗,更让盖聂倾向。
燕赵之地,多康慨悲歌之士。
天下两任剑道魁首鲁勾践,盖聂,都出自赵国。
两人喜剑不喜杀,不喜不义之杀。阑
始皇帝眯着眼,循着盖聂的手指,看向在高台上开始自言自语的嬴成蟜。
“有理。”
始皇帝冷声道。
盖聂内心惊诧,他可不认为始皇帝会被他胡编乱造的一句话给瞒过去,也不认为他和始皇帝的私交好到了这般境地。
身为贴身侍卫,今日他敢无故敲晕甘罗,明日是不是就敢行刺始皇帝?
看着始皇帝的眼神,盖聂才明白了为什么。
或许不敲晕,公子也无事。阑
盖聂心想。
始皇帝眼中的信任,比他盖聂藏在心中的信任还要多。
始皇帝不是信盖聂,而是信亲弟嬴成蟜。
“这些话,在我的预计中,至少还要五年之后才会说。但皇兄今年也不知怎了,非要我和他一起登高台。
“既然登上了这个台子,那就提前说了罢。人生如意能有二三已是万幸,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才是常态。皇兄,你逼的嘛。”
嬴成蟜随口说着,穿着内里的一身白衣,和崇黑的秦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说的话也和这个天下格格不入。
似乎是站着有些累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屈膝,双臂抱着膝盖。阑
这个坐姿让底下本就愤怒的民众越发有些愤怒了。
怎能坐下!
应为正坐!
对天不敬!
民众们心中郁愤难平,纷纷在心中叫骂着。
但是长久以来对贵族的敬畏,让他们不会言说出来。
秦人尚武,他们在内心对高台上的嬴成蟜很是愤满,想要把嬴成蟜打下来。阑
但秦人不傻,真要这么做了,以民冲撞始皇帝所属意的秦二世,他们个人身死不连累三族,那都算始皇帝仁慈。
群臣则纷纷去看始皇帝的脸色,发现始皇帝脸色依旧很是难看,他们就都沉默了。
始皇帝脸色刚才就这么难看,这么久过去了还是这么难看,也没有说要阻止嬴成蟜的意思。
“你们或许不清楚我是谁,不熟悉嬴成蟜这个名字,但你们一定熟悉屯留之耻。那场仗是我打的,我就是咸阳最恶毒骂人话——‘汝子类王弟’中的‘王弟’,大秦长安君嬴成蟜。”
原来是你!屯留之耻!让我大秦蒙羞的那个耻辱!
陛下为何会带这个耻辱上高台,而不带长公子?
还不赶紧滚下来,不要在上面亵渎神灵,亵渎皇天后土!阑
民众的眼中多出了满满的鄙夷,仇恨神色。
屯留之耻,是秦国近百年来的最大耻辱,为所有秦人引以为耻。
他们想不通,为什么给大秦造成如此耻辱的嬴成蟜,不但不以为耻,还好像反以为荣。
能够在高台上高谈阔论,大放厥词。
群众和民众反应不同。
他们没有鄙夷,仇恨,而是疑惑不解——长安君说这个做甚?
在嬴成蟜没有展现势力,实力时,群臣可以和民众一般,因为屯留之耻而嘲讽,排斥嬴成蟜。阑
但当嬴成蟜在众人面前力挫太后,被始皇帝任命为相邦,国尉后。
当初不可接受的屯留之耻,就自动变成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不足挂怀,长安君可千万不要在意哟。
屁股决定思维。
位置决定行事。
高台上,劲风呼啸。
似乎天看嬴成蟜说不出什么新奇事物,终于发怒。
嬴成蟜抬起头,哂笑。阑
现在才来,晚了,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低头看着呈现少许杂乱的百姓。
这样子说,你们就知道我是谁了,我的话就能在你们脑海留下更深刻的印象,这就是种子。
“我四岁时,曾与祖父说要追求平等,追求自由,要建立一个以民为主的国家。”
哗~
群臣哗变。
就算是始皇帝的不作为,也不能将他们心中的震撼,愤怒尽数压住。阑
“这竖子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郎官还不把这竖子赶下来!”
“让这个竖子在上面丢人乎?一次屯留兵败还不够他耻辱乎!”
“长安君是接触了楚墨乎?怎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
“……”
汹涌的浪潮在台下翻腾沸滚,直冲到三丈高的高台,被双手抱膝的嬴成蟜拦住。
大多民众神色,没有因为这一句话有丝毫变化,还是那么愤怒,鄙夷,惊恐……他们根本听不懂嬴成蟜在说什么。
让他们这一群只知道耕地,打仗,严格遵循秦律行事,大多都不识字的大老粗理解嬴成蟜的话,实在是有些困难。阑
老秦人从不饶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