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远修炼的基础早已打好,平时只需按部就班的提升道行就可以了。
西郎则不然,由于母亲身死前早产,尚不足月的他也几乎性命不保。投身长公主腹内后,也是被即刻生下,身体孱弱无比,竟一连昏睡三年。这期间,留存在他体内,父亲的那缕神识引导他的经脉自主运行,整日整夜吸纳着灵气,才在三岁时结成内丹,苏醒过来。
之后每天,在长公主娘亲的疼爱和哥哥的爱护下,他快乐的成长。父亲的神识则通过他的内丹将吸纳的灵气转为真气,时刻不停的在他体内运转,从细细的一丝修炼到手指粗细。直到十三岁,那缕神识散开,将之前亲生父母的情况印刻在他脑内,告知他将来所需要完成的,自己的未尽之事后,留下父亲几乎修炼了一生的真气,消逝不见。
年少的西郎很是痛苦的消沉了一阵子,终究还是下定决心,要去做完父亲没来得及做完的大事。但他实在舍不得俗世的娘亲和哥哥,硬是又赖了两年。这两年他把仇恨埋在心底,将重重压力化作动力,自己刻苦修炼,仔细思考着将来的行动计划。为了实现父亲对他的期许,他有意识的针对兵法、国策、国计民生等方面学习了很多,有国中最擅长这几个方面的先生重臣指点教授,他进步飞速,令作为一国之主的舅舅欣慰不已。
——最终也还是要离开。
既然不是短时间便能完成的事,又怎么忍心欺骗家人,害他们白白苦盼呢。他找机会同娘亲和哥哥说明了大概的事情原委,尽量隐瞒下自己此行的危险。聪慧贤良的长公主对此早有预感,虽然伤怀不已,仍在西郎一遍遍保证自己会平安回来陪伴娘亲的誓言中,答应放他离去。
对于坚绝要陪伴自己同行的哥哥南御,西郎拗不过他,只好先答应下来,然后狠下心留书一封,不告而别。
父亲留在体内的真气坚不可摧,凝聚成金灿灿一团,像一个金球盘旋在体内,比磐石还要坚硬,他全力运转真气也只能一丝丝逐渐克化吸收。他知道,目前自己的身体如同以碗盛江,只有不断快速修炼,令自身能力足够强大了,才能将这整个金球化为自用。而眼下,他完全处于类似“德不配位”的状态,根本无法催动那团强悍无匹的真气。幸而那颗金球不断盘旋着,不分日夜催动着旁边,相对而言显得极为弱小的内丹,令他时时刻刻处于修炼之中,较之别人也更加事半功倍。
一想起娘亲和哥哥,西郎的脸上便浮现出甜蜜幸福的笑意。
此刻天色已经开始放亮,睡得足足的雷立坐起身,瞅见西郎一个人盘腿坐在旁边,正闭着眼不停的傻笑,忍不住用手肘轻轻捅他一下,“西郎哥,笑啥呢?”
西郎睁开眼,发现雷立和青远都在纳闷的望着自己,他不好意思的轻轻干咳一声,一时又舍不得将心里的温馨抛开,便大大方方承认道:“想我娘亲和哥哥了。”
雷立眼睛一亮,忙催他说:“快讲讲你娘亲,还有你哥哥。”一旁的青远也定定望着他,似是有些期待。
西郎轻轻叹口气:“娘亲很不容易的,正怀着我们的时候,——哦,我和哥哥是双胞胎,”他低头舒口气,接着说:“正怀着我们就听到了父亲为国捐躯的噩耗。舅舅来接她,她也不肯回宫,就在王府里生下了我们俩。我知道,娘亲是想好好守护父亲用盖世之功换来的声望和荣耀,不想令府邸冷落蒙尘;小时候,我特别粘人,一时半刻不肯离开娘亲,娘亲就整天整天的抱着我。哥哥早早就一个人睡一间屋子了,我可是整整赖到七八岁才开始跟他一起睡;就这样夜里还经常偷偷跑到娘亲房里,害的哥哥半夜里总得迷迷糊糊的到处找我……”西郎柔柔说着,双眼有些迷离。雷立和青远听得入了神,连那只蛋也在青远手里,安安静静待着。
“……虽然只比我早出生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哥哥在我面前,一直都像个小大人,什么都让着我,护着我,三四岁的时候我整天腻着娘亲,哥哥其实很眼馋,可是他硬是忍着,最多拉住娘亲的衣服,不出声的抱一会儿娘亲的腿,从没跟我抢着要娘亲抱过……”讲到这,西郎喉咙滚动着,声音微颤,低头停顿了好一会儿。雷立和青远默默坐着,谁也没有开口。
等到西郎抬起头,语气重新变得轻松起来:“后来娘亲陪我俩进宫,和太子哥哥还有二表哥一起学习,哥哥没少因为我跟二哥打架,他们俩也没少被舅舅打……”西郎语气里充满笑意:“舅舅最宠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有时给二哥拿个稀罕物,只要我看上了,哥哥一定会想方设法抢过来。二哥比我俩大半岁,为了能打过他,哥哥下了苦功夫,一直苦练武艺来着。他变厉害以后,经常打得二哥鼻青脸肿,贵妃娘娘为这个没少找娘亲理论,娘亲每次都知道是因为我,可她最多说我几句,我一哭,娘亲就心疼的不得了……”想起后来长到五六岁,为了避免哥哥挨重打,他就成了装哭的惯犯,次次干嚎不下雨,想必娘亲早看出来了,只是舍不得说破他而已。
雷立愤愤不平的插话说:“西郎哥,我知道!我听族老们讲过好多故事,都说贵妃娘娘可坏了,仗着有皇帝给她撑腰,总爱欺负人!”
西郎笑着摇摇头:“我家这个贵妃娘娘可不是坏人。她从小在宫里同娘亲一起认字读书,和我娘亲一起长大,她俩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贵妃是作为长公主的陪读女伴进的皇宫,出身文官新贵,父亲是深得皇帝信任的户部大臣。两个人打小就要好,十几岁的时候,和当时年长她们几岁的太子,也就是西郎的舅舅两情相悦,宫里几乎人尽皆知,不出意外的话,她会被当时的皇帝许配给太子为妃。
可惜天不从人愿,皇帝在一次征讨途中突发重病身亡,年轻的太子仓促登基。由于大御国近些年疆域扩张迅速,国情反而不稳。皇帝驾崩后,军政大权集中在几位位高权重的老王爷手里,他们随老皇帝一辈子东挡西杀,功高盖世,且交情莫逆,互有姻亲。当时贵妃的父亲,户部大臣连续几次上书陈奏,请新皇立镇东王的女儿为后,言明母懿天下者非重臣之女不可!陛下此举一可安抚功臣之心;二可令朝内股肱之臣继续继承先皇遗志,开疆拓土;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先皇故去,朝廷动荡,新皇此举可迅速稳定朝局,令暗中觊觎皇位者再不敢有非分之想!
新皇反复权衡利弊,也是在这位忠心耿耿的大臣苦心劝说下,终于昭告天下,宣镇东王之女进宫,册封为皇后。而当时的长公主伴读则黯然离宫,回家后立誓终生不嫁。
后来,新皇做主给长公主选的丈夫,也是一位老王爷之后,在皇帝支持下连建功勋,麾下逐渐成长起一众年轻将领,渐渐掌握重兵,打破了几位老王把持兵权的状态,皇帝才得以将当时年已二十的心上人召进宫里,碍于皇后的反对,只封了一个小小的位份,两人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生下皇子后,皇帝非常高兴,执意将她加封为贵妃;同时立皇后的儿子,当时才三岁的大皇子为太子,皇后也算得偿所愿,便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有别于其他妃嫔,早知道两人情根深种的皇后一直对贵妃十分忌惮。在她也产下皇子又身居贵妃之高位后,尤其当长公主带着两个幼子住进宫里,更担心她会联手长公主一起针对自己和太子的皇后,便时时敏感,处处多疑,说话也尖酸刻薄起来,令皇帝和一众妃嫔头疼不已。
好在聪慧的贵妃察觉后,为了避嫌,便几乎不再与长公主往来,还借助小孩子的矛盾与长公主常常拌嘴争吵,两人关系近乎交恶;长公主对皇后又一向恭敬亲近,相比之下也更加疼爱太子,才令皇后逐渐放下心来,后宫恢复了祥和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