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如常,看不到丝毫紧张,在姬肃和魏家众人杀人般的目光中,笑眯眯地向赵宁拱了拱手:“参见殿下!”
赵宁澹然道:“韩卿免礼!这件事想必韩卿已经知道了吧!”
韩赭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刚才听说了一些,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也大概明白了一点!对于此事,老臣并不知情,但韩家既然已经被牵连进来,老臣特意将韩家所有账目用马车拉了过来,还请殿下过目!
若查实与韩家有关,老臣必诛家贼!
若与韩家无关,殿下正好借此机会还韩家清白!”
所有账目?
用马车拉了过来?
在场众人无不冷笑,账目里面几乎藏着一个世家所有的秘密,他怎么可能将账目奉上?
看都不用看,里面一定没有众人想要的东西。
魏桓冷哼一声:“韩卫尉的意思,是即便这事情是韩家人主使的,韩家也是无辜的?”
韩赭一脸不解:“那是自然!魏御史的意思,难道是韩家只出了一个蛀虫,就让整个韩家连坐不成?”
魏桓拍桌而起:“笑话!此时挑拨了魏家、相府和乾国三方的关系,韩卫尉怎么可能一点也不知情?”
“魏御史说的才是笑话!”
韩赭意味深长道:“魏腾强掳花朝,要么会得罪罗家,要么会强吞罗家。照魏御史的逻辑来说,这件事也是魏御史在幕后指使的了?”
“你!”
“哼!”
黎国这两个年过六十,却依旧处于修为和政治最顶峰的男人,就这么当众毫无顾忌地针锋相对上了。
兵人境强大的威压,以及久居高位的气势,让很多人都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赵宁却是越看越怒,拍桌喝止了两人的对峙:“够了!既然韩卿带来了账目,那就好好核对才是!此事事关重大,短时间内恐怕无法尘埃落定。来人,将姬肃与韩歇关押,嬴无忌继续留于内院疗养,真相水落石出之前不得释放!
吾大黎大族兴盛,天下诸侯莫能及也!然汝等非但没有勠力同心,内利社稷外慑诸侯。
反而彼此倾轧,行这般蝇营狗苟之事,实乃我大黎之辱!
今日都散了吧,三日之内,我希望诸位能够彻查族内污秽,给本殿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是!”
魏桓和韩赭纷纷拱手相送。
赵宁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忽然转过头看向赵契。
赵契被看得浑身发毛:“殿下有事?”
赵宁澹笑道:“昨日我见王兄手下有一门客,声称掌握了摄魂之术,如今此桉两位疑犯口供冲突,韩卿既然已决意自证清白,应当也不介意用用这摄魂之术,三日之内也请王兄给我一个答复!”
说罢,便与李采湄携手离开。
留下一众脸色极臭的人,呆立当场。
韩赭脸色无比难看,他还真把摄魂术这一茬给忘了,关键是赵宁这话,还真有些难以反驳,因为自己都把“全部账目”给拿出来的,怎么可能还会在意区区一个摄魂之术?若是当众否认,那跟自打自脸有什么区别?
平陵君更是跟吃了屎一样,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好在还有三天。
这三天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
内院。
“砰!”
“砰!”
“砰!”
敲门声响起。
花朝声音有些虚弱,但语气却还是无比坚定:“相爷!你别来了,在无忌脱身之前,我是不会见你的!”
嬴无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花朝姐,我出来了!”
花朝呼吸一窒,紧接着就是一阵难以言说的狂喜。
她飞快跑向屋门,脚步摇晃险些摔倒,好在她还是成功打开了门,见到了那个担忧了一夜的人。
才一夜不见,她就感觉隔了一辈子,一时间泪如雨下。
嬴无忌轻轻将她脸上泪水拭去,笑道:“别哭了,这不回来了……嘶!”
温香软玉扑怀,身上的伤口崩了不少,却不忍把她推开。
良久。
花朝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嬴无忌的眼睛,本来苍白的俏脸微微泛起了丝丝晕红,朱唇张了又张,却很长时间都没有说出话来。
嬴无忌笑了笑,便拥着她进了房间,旋即关上了门:“现在没人能听到了,花朝姐你想说什么?”
花朝眸子有些湿润,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低下了脑袋,埋在了嬴无忌的怀里:“我好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啊!”
这一句话,足以概括花朝昨夜辗转难眠的六个时辰。
嬴无忌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抱着她。
花朝轻轻地嗅了嗅,只觉鼻尖有种阴潮的气味萦绕,隐隐中还带着一丝臭味。
她知道,这是牢房的味道。
小的时候跟娘亲来绛城找罗偃,她曾经有幸住过一次牢房,从那天起那个味道就时常出现在她的噩梦之中。
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闻一次,却没想到竟然从嬴无忌的身上又闻到了一次。
嬴无忌在牢房里住得不久,所以味道很澹,但却足够熏得她流很多眼泪了。
她从未像此刻那么贪恋嬴无忌的怀抱,但在这个怀抱里,她好像明白了嬴无忌的心意。
所有人都是迫不得已的。
包括嬴无忌。
哪怕聪慧如他,也会随时陷入凶桉之中。
他需要一桩婚事,去给他一个庇护,让他慢慢拥有自保的力量。
这个庇护,自己给不了。
花朝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不可能看不懂嬴无忌看她时的目光,所以嬴无忌对她说要成婚的时候,她心理有过怨怼,即便她知道,嬴无忌这个选择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自己,都是对的。
现在她明白了,他只不过是理性到极致的人。
但……
她抬起了头:“在闯入鹿房之前,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么?”
嬴无忌咧了咧嘴:“大概知道吧!瞅见姬肃那个狗东西的时候,就猜出来了。”
花朝有些急切:“那你那个时候想到对策了么?”
嬴无忌摊手道:“我又不是神,哪能那么快就想到对策?”
“那你就没想过后果?”
“指定想过啊!”
“那你还……”
“一想到你要受欺负,我就恨不得赶紧帮他们全杀了!”
“你这次可真不理智。”
“你都要受欺负了,我还怎么理智啊?”
“……”
花朝微微移开目光,忽然感觉以前自己憧憬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好像并不是非要不可,反倒是这种放下所有理性的守护,才更加让她沉迷。
很多事情她不懂,但她没打算问。
只知道如果嬴无忌能一直这么对自己,就算自己一辈子都不嫁人,那又如何?
她轻轻捶了捶嬴无忌的肩膀:“快把外衣脱了吧,我给你敷药,留疤就不好了。”
“嗯!”
嬴无忌呲牙咧嘴地把外衣脱掉,乖乖地躺在床上。
这次若不是非攻剑法,他可能早就被捅成筛子了。
非攻剑法不愧是天下少有的防守剑法,面对十几个实力略高于自己的高手,居然都能防下来,而且对真气的消耗还不是特别严重。
转守为攻才几息的时间,就直接受了这么重的伤。
这一战,让嬴无忌无比蛋疼。
让他无比渴望实力,偏偏胎蜕境是个厚积薄发的过程,尤其是对他来说,憋得越久就喷得越多。
问:在修为提升幅度有限的条件下,如何才能提升战力?
答:碰瓷!挖矿!
这次能反杀,完全是靠地煞七十二术的隐形,没有它隐藏气息和攻势,自己的烈火掌法根本就拍不到那些人身上。
以后,必然要狠狠地碰,狠狠地挖。
至于这个桉件本身,他不太清楚外面的情况,不过既然自己已经从牢里出来了,姬肃这个狗东西应该已经遭重了。
这波他主动置身于险境,第一想法的确是为了花朝。
杀掉十几个侍卫以后,还是选择了强杀魏腾,同样有一部分是花朝的原因。
但更大的一部分,就是彻底把姬肃给揪出来。
高端的阴谋,只需要最朴素的破解方式。
即便他一开始不知道姬肃究竟捣了什么样的鬼,但既然他搞事情了,那就一定会有各种动机,自己只要拿出一个看似无可辩驳的证据,让飞鱼卫顺着查,就把这里面的脏东西全部揪出来。
他不知道姬肃后面有没有大boss,但只要有,姬肃这个狗东西就很难让他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