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法家,便是真正的王学!”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狂!
狂!
太狂了!
这哪里是辩论,这完全就是来展现乾国优越性的。
罗铭当时就忍不住了:“既然乾律乾政如此优越,又为何只在乾国一国实行?既然公孙兄称他为强国之术,又为何乾国迟迟不能东出?”
公孙棣澹澹一笑:“很简单!乾律乾政只在大乾一国实行,并非因为不够完美,而是因为其他各国臣子君主,没有变法的才能与魄力,若国国都有变法之能臣雄主,又有哪国不愿实行乾律乾法?
我大乾虽未东出,却也是时机未到,但哪怕如此,我大乾依旧依靠远不如中原诸国肥沃的土地,在诸夷虎视之地,从贫瘠苦弱之国,成为如今镇守中原西大门的一代强国。
即便同时面对戎、狄,战场上依旧未露半点颓势,甚至还能顺手解决打算趁火打劫的友邦。
才短短百余年,便走出了如此一条兴盛之路。
若非我大乾与友邦和睦,且受冶铁与修炼资源所限,恐怕乾律乾政普及诸国,靠的就不是今日在下于此辩论了。”
这……
不靠辩论,直接打过去的意思么?
在场众人都听得胸口有些闷,没有想到这个乾国人居然狂妄如斯。
可他说的句句在理,乾国变法珠玉在前,战力提升已经是有目共睹,一乾战三国的战绩,即便现在都余威未散,而且这还是在修炼资源极度短缺的情况下。
各国君主都馋哭了。
就连黎国这个国力数一数二的强国,丞相罗偃也坚定了十余年乾祸论。
谁不想把乾国的律法制度抄下来,可抄不下来,就是因为没有能臣雄主么?
这乾国的小崽子,根本就不是来辩论的,而是气人的。
三个夫子胸前的通心古玉,皆冒出了澹澹的微光。
嬴无忌瞅着公孙棣微微翘起的嘴角,忍不住嗤笑出声,这个小臂崽子,还真有些小心思在的,居然想要靠这个方式取胜。
不过,想这么轻易地混过去,实在是有些困难了。
翟云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公孙兄弟,我有三个问题想问。”
公孙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翟兄请问!”
翟云目光平静,声音却带着一丝丝怒气:“墨子有云,天下三患,饥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劳者不得息。乾国虽强,且途无饿殍,然百姓食不饱,穿未暖,任如何努力耕作,却攒不下半点余财,日日夜夜都需要为生存奔波,得不到半点喘息的时机。
商君之术,乃强国之术,得之乃乾国之幸,却为百姓之苦。
长此以往,乾或许能成诸国之首,乾之百姓却也犹如盛世牛马。
既然如此,即便乾律乾政能够强国,又有何强国的意义?”
还是得是墨者啊!
嬴无忌一阵唏嘘,虽说翟老哥有些理想主义,但他的理想真的很让人向往。
这番话,让他想起了自己前世为房贷愁掉头发的往事。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却怎么也不够。
“说得好!”
公孙棣笑呵呵道:“翟兄仁义,小弟佩服!但翟兄也许是忘了,我大乾所有,乃是诸国之中最为贫瘠的土地,即便数代君民开垦,也远不如黎国肥沃。
但哪怕如此,我大乾也做到了途无饿殍,反观黎楚齐三国,哪国国力不比我们乾国强盛,却到处都在打压私田,百姓要么守着公耕碌碌无望,要么死在自己开垦的土地田间。
他们只能一辈子烂在泥潭里,看着那些贵族醉生梦死,即便征召入伍立了军功,也注定被贵族强压一头,永生翻身无望。
我大乾百姓虽然农耕苦,却也能靠军功翻身,自军功爵制实行,又出了多少平民名将?
都说乾国百姓苦,却不见每年都有数百流民涌入大乾,只为求上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
此等盛景,除了我大乾,还有哪个国家能看到?”
啧!
嬴无忌咂了咂嘴,公孙棣说的自然是有理的。
制度的优越性,的确无可匹敌。
至少不是一辈子翻身无望,有靠军功跨越阶层的希望,总好过在社会最底层靠麻痹自己度日。
苦不苦,是制度决定,却并非完全由制度决定。
至少如果跟黎国土地互换,乾国百姓至少不会生活得这么惨。
啧……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翟云却摇头苦笑:“话虽这样不错,只不过公孙兄弟,乾国百姓如今的困苦之境,究竟是因为土地贫瘠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商君国强民弱之策的必然结果?
愚兄不才,年少时曾游历诸国,乾国人均产粮是别国数倍之多,却仍被税收折磨地少有余粮。
此等疲民之术,实非盛世光景。
墨家讲交相利,无论是友人之交,还是官民之交,都应当以互利为准则。
儒家更讲究仁政,孟子有云: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乾国疲民之术,固能养出虎狼之国,可即便乾国祚万年,也不过是百姓之苦!”
“这……”
公孙棣陷入了沉思,翟云是墨者,却非除了墨学一无所知的墨者。
此番话语,的确是商君之术的核心之一。
只要这点站住脚,自己就很难反驳。
他思索良久,沉声说道:“假以时日,大乾得以王天下,自然不需疲民之术。”
翟云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嬴无忌却轻笑出声:“公孙兄!如今大乾,有行战之兵家,有养战之农家,也有疲民促战之法家,可还有其他学派的生存空间?
儒者不入乾,不是说说而已。墨者更是由于公会原因,在大乾备受打压。道家虽隐于世外,却一直都在各国有行动踪迹,唯独大乾踪迹寥寥。
乾如战车,一旦启动,就再难停止。我不否认,大乾有王天下之可能。
但王天下之后呢,兵农法三家强盛至极,又有谁愿放弃权利,让渡给别家?”
“这……”
公孙棣神情有些复杂,他转身望了一眼高位上的夫子,他们各自胸前的通心古玉,刚才都亮了不少,看来对三人的争辩颇为属意。
只不过,在翟云与嬴无忌说话的时候,明显更亮一些。
乾政疲民,这本身就是无可争议的事情。
想要证明自己的说法,就必须绕过这个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冲赵暨拱手道:“黎王陛下,请准许后生推演天下!”
“准!”
赵暨澹澹一笑:“一卷九州临摹图,可推演上百次,共有精英学子四十人,每人皆有三次机会,可协商转让,你等自行商量!”
“是!”
公孙棣拱了拱手,这次乾国总共派出来了有三个人,结合起来也就相当于有九次机会,应当足够了。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勉强将心情平定下来,缓步走向高台。
那里是整幅临摹卷的中心,只要站在高台之上,卷中九州世界,便能随意愿进行推演。
正当公孙棣准备开始的时候。
嬴无忌笑着出声了:“公孙兄,在你推演之前,不妨让我猜测一下推演的结局。”
“公子请讲!”
公孙棣拱了拱手,这次是百家争辩,嬴无忌又是自家公子,自然要给一些面子。
嬴无忌笑道:“既然是推演,自当以诸国都未变法,并且尊重周王室为前提。如此推演,我相信大乾只要突破资源封锁,十有八九会成为第一强国,乃至……不过,大乾盛极必衰,一旦没有了外敌,内部必定出现大问题。
不解决这个问题,大乾百年之内必亡。
但想要解决这个问题,过程可能要比商君变法都要凶险十倍。
此番推演,乃是为乾律乾政立威的大好时机。
却也是对公孙兄个人能力的极大考验,更是大乾探寻前路的契机,望慎重再慎重!”
听到这话,几位夫子齐齐朝嬴无忌看去。
这个小子,说话句句充满着自信。
难不成这就是他那位神秘老师给他的自信么?
其他的学子,都在争论政见。
他就已经在充当先知了?
对于嬴无忌的话,他们都有些拿不准,但总感觉这人有些信口胡诌。
若等会推演结果,真如他所说那般,那只能说此人实乃旷世奇才!
“多谢公子提醒!”
公孙棣微微一笑,便转身开始了推演。
万人瞩目之下,周遭的宫墙缓缓消失不见,变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推演正式开始,这次推演的前提,正如方才嬴无忌所说:其他诸国都未变法、并且不动周王室。
推演中的场景,让在场众人无不神情冷峻。
因为仅仅第二次推演,乾国便利用黎国的内乱,打开了东出之路,同时从别国攫取了海量的修炼资源,然后乾国愈战愈强,最终击败了所有诸侯国,成了周王室之外的唯一的王。
从此,周守寸土,只主礼祭。
而乾王,成为了实际的中原共主。
这幕场景,看得在场众人不寒而栗,纷纷在心中思考变法的必要性。
当然,也还是有一部分人并不笃信推演的结果,因为九州临摹卷的所有推演,都将个人的影响降到了最低,即便武王伐纣的场景,武王的面容也是模湖不清。
无视个体的作用,这样推演出来的结果,会是真正的结果么?
众人压抑住心惊,继续朝下看去。
果然,乾国统御诸国以后,战车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