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里之外的沐王寨里,三当家黄潇那张狰狞的脸上溅满了鲜血,他全然不顾这些,继续声嘶力竭的指挥着手下向荷塘中的那个观景台冲锋。
这三米多高的土台是他曾经亲自带着手下的兄弟建造起来的,矗立在近百亩的荷塘中央。四条弯弯曲曲的廊桥从四个方向通往上面。当初修它的时候,为的就是今后每到夏日,他们三兄弟可以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一边赏花一边饮酒。站在土台上,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随风飘摇的荷花,湖中来来往往都是采摘莲蓬的小船和村民们快乐的歌声。有那么一刻,往昔的温情让黄潇产生了犹豫。
他是三十几年前,因为饥荒逃难进来的。因为沿途土匪劫掠,他们一家随着人流四散奔逃,最后饿晕在路上。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住进了沐王寨。跟他一起被救的还有一个傻大个儿,就是对面高台上还在浴血奋战的徐沐。这个傻子当时可能惊吓过度,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还是老寨主给他取的名字。在那个灾荒的年代,土匪的日子也不好过。仗义的老寨主率领手下劫了朝廷的几个粮队,又将这些粮食拿来熬成米汤,不仅救活了寨子里大大小小百余口人,还分发给一些路过的难民队伍。朝廷得知军粮被劫的事后,派过几次军队过来剿匪。但是在那个别说舞刀弄剑,就是多走几步都困难的情况下,军队的统领派人抢了沿途几个大户人家,拿着他们家的存粮和奴仆的脑袋往上一交。不仅得了上面的封赏,还又顺道狠狠地捞了一笔。
沐王寨就是这样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存活了下来。后来灾情过去,越来越多曾经受过水米之恩的难民过来投靠,加之这个地方土地肥沃,沐王寨很快就发展成雄霸一方的大寨子。老寨主乐善好施,从不抢劫过往的平民和读书人,只对返乡或途经的贪官污吏下手,遇到秋收春耕的时候,还带领帮众亲自下田去帮农户干农活。十几年下来,寨子不仅粮仓充裕,还培养出几个读书人做了府衙的官吏,从那以后,那些告老还乡的贪官被劫的事情,上面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春去秋来,膝下无子的老寨主年事也越来越高。黄潇作为老大哥,无论是武艺还是计谋都远胜跟他一起进寨的徐沐,而老二詹河龙平日更喜好农活,对于江湖大事毫无兴趣。本来以为下一任寨子对于自己来说犹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的时候,在一次下山收粮的时候,喝得酩酊大醉的黄潇和一个农户的儿子发生了口角,最后杀了对方全家,连房子都付之一炬。回来后,被老寨主取消了大当家的名号,以观后效。
没过多久,老寨主驾鹤西去,徐沐就顺理成章的当上了大当家,掌管起沐王寨大大小小的事宜。虽然平日里大家都把徐沐当寨主看,但这傻大个却十分信赖自己,什么事情都交给自己处理,所以黄潇在寨子里一直都是隐形老大一般的存在。
前些天,一个红衣服的妙龄女郎来到寨子,打得寨主抱头鼠窜。听他口里称呼对方为姐姐,所以大家也不好上前阻止,反正寨主皮糙肉厚,这样就算打个十天半月的也伤不到什么。哪知道那女子好生暴烈,竟用绳子绑住寨子,拖在马后,说要带他去见父母,扬长而去。过了半天,大家才反应过来问题好像闹大了,于是安排人手跟上去,随时回来汇报情况。
傍晚时分,正在二姨太房里喝酒的黄潇突然得到了乱礁帮的吴老三前来拜会的消息。原来对方是来打探徐寨主和他那个姐姐的去向。能这么快来寨子打听动向,自己寨子里肯定有他们安插的耳目。本来黄潇是不愿将这些事情告诉对方的,但对方却暗示有人悬重赏要拿住他们姐弟俩。如果徐沐不见了,空缺的寨主位置自然而然就是属于自己的了。于是,黄潇将手下的密报给了对方:江州府某某处。
手里还拎着詹河龙的脑袋,脖颈处依旧滴滴答答地向下滴血。这个脑袋的主人几分钟前还苦口婆心地劝导自己,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手足相残。但他哪里知道,有徐沐在的一天,他黄潇的头上就有一个千斤重的磨盘。
因为上次犯事被贬,他再没有看到以往村民对他的笑脸,更多的是畏惧的表情。既然没有敬仰,那就让你们恐惧吧。经过自己这几年的安插,寨子里一些关键的位置都是自己的人。老寨主以前的手足要么被他以“暗度晚年”的由头支去了寨子西面八十几里远的桃花坞。要么找个借口革职查办。这些人也去找徐沐诉过苦,徐沐就此事和他谈的时候被他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搪塞过去。
本来听吴老三的安排,徐沐和他姐姐两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哪知道今天一大早,徐沐就带着两个人回来要调兵去乱礁帮找他姐姐。手下还有人给徐沐通报了是自己给乱礁帮透露是自己告诉对方他的行踪的事情。事已至此,就一不做,二不休,撕破脸皮开打吧!
议事厅里,自己麾下十余个喽啰突然暴起,围攻对方,眼看对面不支,在刺伤对方随行的一名中年汉子后。徐沐为了保全另外两个人的安全,放下手里长刀答应投降。哪曾想,老寨主的那些遗留在寨子里的部下突然率领几名自己的亲信冲了进来,边退边走,最后逃到眼前那座高台之上据守。四座弯曲的廊桥根本承载不了太多的士兵冲锋,廊桥的屋顶也让下面的士兵的弓箭无法施展用处。往复几次之后,黄潇决定让手下去取投石器,准备让高台和上面的人一起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