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现的那只粗壮臂膀的主人,按照往常的惯例正打算将陆沉如儿时那般环抱住,免得后者一个站立不稳,摔个狗吃屎的狼狈模样。
“嗯?”
突然出现的高大少年似乎对陆沉的应变很是吃惊,随意一推便将后者轻松扶正,随即又是松开了那只健壮得颇有些夸张的臂膀。
高大少年一个箭步上前,与陆沉面对面,与此同时背部也绷得挺直。
缓过神来的陆沉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也是卯足了劲儿的打直腰背,那是平日里做着酒肆杂役留下的微微驼背。
站立在陆沉身前,那位仿佛如一尊铁浮屠一般的高大少年,缓缓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下平举在了陆沉脑门上,稍稍使上些劲地压了压他的头发,旋即便是慢悠悠地平移到了自个儿脖子处。
高大少年好似对这一幕极为满意,向着陆沉点了点头,如秤砣坠身般的右手,以一种高大少年极为克制的力道,轻轻拍打在陆沉肩头,同时眼神挤兑地嘀咕道,
“还是有点不过说回来,比起小时候瘦不拉几的样子,确实倒是长高长胖了不少!”
陆沉被眼前的高大少年拍的着实有些踉跄。
不知道是因为这踉跄还是适才高大少年刻意压住头发的手,陆沉只是翻了翻白眼,不过眼神之中透露出的欣喜是难以遮掩的。
少年人之心性,如春发早芽,喜便是喜忧便是忧,藏不住多少也瞧不尽喜忧。
“林端阳?回来了?呆多久?还走不走了?”
陆沉仿佛将积郁在胸中的话一股脑地倾倒了出来,或许对于他来说,眼前这个看似凶神恶煞的高达少年,才是自己能够推心置腹的对象。
宋先生如何?在陆沉心中自然是好的不得了,不过对于他来说,先生从来都是先生,是求道解惑的先生,而不是倾诉心声的先生。
这位半路上杀出高大少年名唤林端阳,在街坊邻居嘴里的他算是三合城里有名的顽劣少年。
可在那些画地盘圈地界的开裆裤鼻涕虫眼中,他林端阳仿佛又是那煌煌大日,是不折不扣的孩子王。
早些年的林端阳还有父母在上面管着,倒也不太敢放肆。
只是后来小城实在落魄的紧,城里的青壮们,凡是有点儿志气劲的,大都不愿一辈子在土里刨食,纷纷求个外出谋生。
志气高远些的,直接远跑京都乾阳,抑或是去江南的花花世界南陵。
其中稍微差点的,去本朝乾元太祖的龙起之地洛阳,或是就近去扬州州府。
最不济的,也要去京绫道上别的富裕城池里闯一闯。
至于林端阳的父亲便在八年前舍了一家娘俩外出谋生,说着亏了自个儿不打紧,不能难过了自家娃,此后再无音讯。
不过那时才十岁出头的林端阳,已然一副虎背熊腰的少年模样。
几分欢喜多数忧虑,自家儿子的壮实体格给了林母寄托希冀的可能,但是支撑起这样一副身子骨的林端阳,便是每日该有的粗粮饼和馒头就是寻常同龄人几倍之多。
女子虽柔,为母则刚。
半点不愿看到自家儿子挨饿的林母,白日里除了帮人盥洗衣物被褥挣一份零工外,半夜里依旧借着月光缝补衣衫,日子一长,便是落下了病根。
在林父外出不到一年半的年岁后,林端阳的娘亲便是在某一日夜里,撒手人寰。
那年,不过才十二三岁就人高马大不输青壮的林端阳,便成了街坊邻居苦恼的混世小魔王。
同样也是在那几年里,日常帮衬着娘亲节省开支的他,摸鱼抓虾学的那是上手极快,样样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