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对于这些在酒肆里听到的传言,大多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丝毫没有要放在心上的意思,只是这次,关于那位看门人的故事,他记得格外清晰。
少年还记得,那是一个满月爬过树梢升上半空的夜晚。
做足了准备,想好了说辞的陆沉第一次叩开了驿站的木门,那个传言中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年人,那个看守了十年小城城门的男人,就静静地驻足在窗前,痴痴地望着天边被树梢掩住一半的满月,神色迷离仿佛从未注意到门前的少年。
那是一场怎样的谈话?
陆沉记不太清晰了,印象中那个倚窗望月的普通男人,似乎连少年所行的目的都未曾过问,只是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几句神神叨叨的话后,便将那一篮子书信推给了少年。
“秋风又起洛阳,书信何归故乡。”
自那晚之后,陆沉就顺利地从看门人手里接下这趟送信的差事,没费什么口舌,也少走了些弯路。
虽然看门人并未对送信的酬劳有过索取,但是对于陆沉来说,独自吞下这笔报酬,显然做不到心安理得。所以少年自顾自地将送信所得的报酬分为了两份,只是后来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每次陆沉打算将酬金交给看门人的时候,总是难以见到其人影。
“唉”
陆沉缓下步伐,望着远处那栋再熟悉不过的驿站,抿了抿嘴,轻叹一声。
酒客们关于看门人的传言故事千奇百怪,或许连陆沉自己都不明白:为何会在那么多个传闻中独独记住一个最为牵强最为不切实际的。
看门人其实是在和屈家小姐成婚后才成为了三合城的看门人,十年如一日,如同一尊守护神般伫立在城门驿站。
除此之外,那位最后迫使屈家上下不得不同意这桩婚事的屈家小姐,似乎早在婚礼过后便离开此处,离开屈府,离开小城,甚至远离了看门人
打小浸淫在酒肆人情世故中的陆沉自然而然就能从中联想,或许这位沉默寡言的看门人,和自己一般,盼一封信等一个人。
隐隐约约,少年似乎也就能理解看门人愿意把这个差事交给自己的原因。
望着天边大日逐渐高升,陆沉甩了甩脑袋,将那些杂七杂八的思绪抛之脑后。
送信的时间段不能太迟,这是陆沉和看门人商量过的。
从上元节之后开始送信,不忙活的时候就送。
说起来小城里这种日子里还有工夫送信的大概也就只剩下陆沉和看门人了。
继续小跑不停歇的陆沉,绕过一条街,宋先生的学塾便是坐落在了湘江江畔,虽是破旧了些,但是比起惊蝉巷瓷碗街的茅屋院落还是要上一些。
已是上元节后,学生们虽然已经到了归塾的时候,不过陆沉起的实在是太早了,此刻连学生都未到上堂的时候,因此眼前的学塾仍旧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摸样。
私塾历来是没有寒暑的说法的,一整年下来也就只有清明和端午各休一日。历年腊月初十前后放年假,至次年正月十五开馆,所以素有“先生不吃十二月的饭”的谚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