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自嘲道。
“老了老了,笑舸,咱们都老了。”
“再过十几二十年,说不得咱们也得去陪翘娘了,你说她会不会怨我”
班笑舸手一僵,随即若无其事道。
“怎么会”
“相公如此情深,姐姐又怎么会怨你”
许靖云叹息“是啊,我和翘娘情深缘浅啊。”
他摸了摸班笑舸的手,安抚的拍了拍,叹道。
“难为你了,笑舸,我时常把你想做翘娘,真是难为你了这些年来,你的心里是不是也不好受”
班笑舸帕子捂了捂唇,眼里是说不尽的情意。
“相公说的是什么话,笑舸能常伴相公身边,便是天大的福分了。”
“你还不知道笑舸的情义吗为了能伴在相公身边,笑舸可以什么都不要,心狠手辣,目无法纪伦理纲常就算被人说做丧心病狂,自甘下贱都不怕”
许靖云绷了脸,“又在说什么胡话了,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就算记不起来过去,找不到娘家,又有什么要紧”
班笑舸“好,我不说了”
她柔柔的依偎靠近许靖云,脸颊蹭了蹭他不是太宽阔,却有些温暖的胸膛,心里喟叹。
相公,你永远不知道,她为了来到他的身边,吃了多少的苦头她斩绝过往,改头换面,就是为了能有这一刻的欢愉。
被人这样依恋,许靖云心中放柔。
他接过班笑舸手中的银梳,替她梳了梳发,闲话道。
“唉,转眼咱们也老了,你瞧你,都有白发了”
班笑舸紧张,“什么白发我老了吗”
她上下摸着脸和头发。
这张面皮也会老吗
许靖云失笑,正要宽慰一二。
忽然,他的视线又扫过梳妆台的铜镜,正好此时班笑舸背对着铜镜,一头乌发又入了那铜镜中。
许靖云心中无端的一寒,在那一刹那,他感觉那铜镜中的背影顿了顿。
这影子就不像是笑舸的,好似镜中的影子是另一个人的慢慢的,慢慢的,她要转过身来了
“嘭”
“哎哟”
许靖云一把推开了班笑舸,神情有些慌。
班笑舸被推得一个踉跄,手一撑桌子,那细嫩皮上顿时红肿了一片。
班笑舸抬头“相公”
许靖云“你自个儿待着,今儿我去珠娘那儿,你自个儿待着啊。”
抬头的班笑舸只看到许靖云匆匆离去的背影。
“嘭珠娘珠娘又是珠娘”
班笑舸一把扫掉桌上的杯盏,听到动静的丫鬟低着头默默的进来。
班笑舸“滚出去”
丫鬟又出去了。
班笑舸胸膛起伏,显然是气狠了。
珠娘生得容貌圆润,虽然容貌不显,却格外的好生养。
许靖云那两个小子都是出自她的腹肚,这叫班笑舸怎么不记恨嫉妒
片刻后。
班笑舸纱衣款款的走到鸡翅木的梳妆台旁坐了下来,对着镜子重新梳发。
她一边梳,一边喃喃。
“难道真的是我老了吗”
纤细又白嫩的手抚上了那如花且带着风情的脸庞,不管如何保养,这三十来岁的人就是不如年轻时候。
脸皮是松了一些,眼角出现了细纹,骨头好似粗大了一些
班笑舸猛的凑近铜镜,眼睛里有惊恐。
“天哪,我这是长斑了吗”
摸了一会儿斑点,她抖着手去朝桌上的胭脂水粉摸去,小刷子沾了粉,细细的将那小小的斑遮了过去。
但那等粉遮的,哪里有天然无瑕的来得妥帖。
倘若她从未拥有,那她便也不奢望,就是拥有了又失去,这才叫人心慌。
班笑舸冰凉的指间抚上脸颊,眼里盈盈欲泣,半晌后呜呜的哭起来。
“没有这张脸,我该怎么留住许郎不不,我绝对不要再见他对我弃之如敝屣的模样了。”
班笑舸打起精神朝铜镜看去。
倏忽的,她想起了今日捡骨时,那吕婆婆说的话。
喃喃不已“是了是了”
“你那腹中的孩子很可能是棺材子,甭管是你做鬼将孩子送走了,还是有人挖了你的坟,救了孩子,既然孩子还活着,它是不是也像极了你”
“呵呵,呵呵哈哈哈。”
声音从一开始吃吃的笑声,压得很低很低,到最后越来越畅快淋漓。
班笑舸一只手朝铜镜探去,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脸,眼里似有癫狂,潋滟的桃花眼亮得让人心惊。
“表妹,相公不尽心找孩子,我会尽心的,放心,我这做姨娘娘的,总要疼爱疼爱孩子你说是吗”
她摸了摸铜镜。
似喟叹一般。
“你说,那孩子是个女孩子吗她该有十四岁了吧,是不是也生了如此美丽的桃花大眼儿”
“只要一眼,那等玉树临风的书生郎,从此眼里心里都是她”
半分不顾及有人对他一往情深,心里,眼里,梦里都只有他一人。
午夜梦回,看着他为你沉迷,痛苦嫉妒就像长了啮齿的鼠蚁将人的良心咬烂撕毁,直到一颗噗通跳的红心烂了心肠
“呵呵,呵呵”
班笑舸趴在梳妆台上笑了一会儿,再抬目,眼眸是一片委屈的红,她恨声道。
“就算以后要入那阿鼻地狱,我班笑舸也绝不要再那般自苦,绝不”
玉溪镇。
月亮爬过树梢,遥遥的缀着幽蓝的天幕中,它时不时的扯开顽皮遮面的白云,为这一片地界投下清冷的月华。
顾昭走过六马街,都已经三更天了,有一户宅子里还有动静传出。
赵刀看了一眼,“嗐,别管了,人家夫妻之间闹事呢。”
“这是我那街坊李崔旻的宅子,那日东叔被那贼人骗了银子,就是那一日,崔旻家里也出了点岔子。”
顾昭侧头看去,“哦”
赵刀叹了口气,继续道。
“前几年,崔旻取了个媳妇胡氏,胡氏貌美又温婉,虽然是丧父丧母之女,但李崔旻也抵抗了家里老子老娘的反对,硬是八抬大轿迎了这胡氏进门,夫妻二人感情好,就是膝下没个孩儿有些可惜。”
他摆了下手,示意这个不打紧,毕竟都还是年轻的夫妻。
赵刀“东叔出事那天,有贼人来了这李家,贼人心狠,不仅划花了胡氏和胡氏弟弟的脸皮,还将那胡氏”
说到这,赵刀面露为难。
嗐,他也真是的,和昭侄儿这等小子说肮脏事作甚
顾昭一惊,猛地想起了那日听到的动静。
她心里懊恼又悔恨,定然是那时候的事
顾昭连连追问,“将那胡氏怎么样了是那络腮胡子的大叔吗”
顾昭咬牙,回头她一定寻那磨刀匠的黄栋帮忙磨一把最锋利的剪子。
明儿就潜进靖州城府衙的大牢,一定将陈牧河那根犯罪的条子剪了
似乎是感知到顾昭的决心。
六面绢丝灯笼里,桃三娘身影动了动,灯上潋滟过一片红光。
赵刀
“别激动,大家都别激动。”
他可是知道顾昭那灯里还住着个大凶的吊死鬼呢。
赵刀“嗐,也不知道有没有怎么样,那胡家姐弟两人咬准了牙,说是那贼人就故意挑拨,只是用刀划破了衣物,实际上并没有做出什么。”
顾昭心里稍微松了松。
是嘛,江湖人豪气,不是说了要祸不及家人吗
那扮了小郡王的小贼虽然可恶,但小贼的姐姐总不至于就要被。
赵刀“唉,但是这等事情,对于男人来说不管是真是假,这都是一根刺啊。”
“这不,自从这事以后啊,这几天崔旻家里是日也吵,夜也吵,婆娘哭哭啼啼的,崔旻也不好受。”
“外头也到处都是风言风语。”
顾昭“明儿我就去抓了那陈牧河,将他丢在李家大门口,让他好好的和这小夫妻两人说清楚。”
赵刀“是是,那这事就拜托昭侄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