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时节, 一天冷过一天,街上却热闹了起来,时不时有爆竹的声音响起。
无他, 这个月是腊月。
在靖州城,过春节要从腊月的腊八开始算起,到来年的元月十五才结束。
这一日,靖州城也开始了腊祭。
家家户户洗洗煮煮,祭拜祖先和五祀,五祀是家居的五位小神,为门神, 户神,井神,灶神以及中溜神。1
前些日子, 顾昭瞧到小井姑娘的脸都圆了两分, 和那葫芦髻更衬了, 当然, 小井姑娘不这么觉得, 她这几日都不出来了。
甜水巷这边热闹着, 家家户户有炊烟腾空。
寒冬腊月里的烟火烟气, 多瞧两眼,温暖得让人眼眶都有些微微的湿润。
甜水巷, 顾家。
“哎,酱用得差不多了。”灶房里,顾秋花的声音传来,里头有着懊恼。
顾昭在屋里逗大黑,听到这话,连忙道。
“姑妈, 我去买吧。”
既然要上市集买大酱,顾秋花索性又瞧了瞧,看看有哪些东西要买。
再过几日,市集就该没什么人了。
忙了一年,冬日里大家伙儿也要歇一歇,赶着这年节,走走亲戚,访访友人,好好的耍一耍,吃一吃,犒劳下辛勤劳作了一年的自己。
顾秋花回头“昭儿啊,带两三坛好酒回来,你阿爷爱喝,到时回玉溪镇,咱们也得给乡亲父老带一些,你阿爷脸上也有面儿。”
“还有一些鱼啊肉的,紧着也多买一点,这天儿冷得很,搁那儿不会坏。”
“成。”顾昭一一应下。
两三坛哪里够,她必须给阿爷的面子做得更大一些。
旁的不说,家乡的那些阿公阿婆陪她阿爷唠嗑还挺辛苦的,阿爷讲评书,回回还那般捧场。
顾昭这般想着,决定给她阿爷买个十坛好酒,到时再带上好食,她阿爷也算衣锦还乡了。
“汪呜”大黑冲顾昭吠了一声。
顾昭低下头,看着绕在自己脚边的大黑,意外道。
“大黑,你也要去吗”
“汪呜”要要
顾昭看了看外头,此时约莫辰时四刻,旭日东升,冬日的阳光暖洋洋的落在树梢和围墙檐上,温和不刺眼。
但对于大黑这样的鬼物来说,这光再温和,它也是光。
顾昭正想要开口拒绝。
旁边,大黑好似知道顾昭要说什么话,它蹲了下来,大尾巴没精打采的摇了摇,黑黢黢的眼睛一瞬不动的盯着顾昭,可怜兮兮的嗷呜了一声。
去吧去吧,让它去吧。
它可以帮忙驼东西啊。
顾昭又心软了,“成,不过你不能乱跑,要一直跟着我。”
“汪”大黑狗一下站了起来,声音里都是雀跃。
顾昭瞧着它笑了笑,“真是拿你没办法。”
心神一动,手腕上似藤镯的六面绢丝灯中,飞出一把银剪和水帘纸,蓦地出现在顾昭的手中。
她低着头神情认真,手中的动作却不慢,随着银剪的蜿蜒,四方的水帘纸裁出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黑狗。
顾昭又取出朱砂符笔。
笔尖游走,纸上漫上拘灵符的符文,随着收笔,莹光一闪而过,继而寂灭。
“好了,试试吧。”顾昭将裁好的纸朝大黑丢去。
纸碰到大黑的灵体时,倏忽一亮,接着地上出现了一只毛羽蓬松的大黑狗。
它在院子里探出了脚,地上有它的影子。
大黑追着自己这影子跑了好一会儿,四肢跳动,灵活矫健。
顾昭在旁边笑眯眯的这一幕,没有打断大黑狗的撒欢。
片刻后,大黑耍够了,颠颠着脚步跑到顾昭面前。
顾昭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晒不到太阳没有难受吧,这拘灵符虽然将你束缚着,但也护着你不受日光侵蚀,和我上街用正正好,”
大黑傲娇,“汪汪”
就那样吧,唔,就像是穿了件衣裳,衣裳还紧了一些,浑身不自在。
瞧这影子的模样,肯定不如它原来的模样威风
大黑摇头晃脑差强人意。
“好你个大黑,得了便宜还卖乖”顾昭作势要去拧大黑那毛尖尖的狗耳朵,引得大黑绕着顾昭前后跳。
“汪汪汪汪汪汪”别扯别扯,回头这身皮扯坏了
顾昭重重的哼了一声,“扯坏了你就给我待在家里,我一个人去还省心。”
一人一狗吵吵闹闹的出了门。
这厢,顾昭说大黑是吃多了长肉了,所以才觉得挤,那厢,大黑说就是顾昭没裁好这衣裳,所以小了一些。
风冷冷的吹来,空气中带着冰凌凌的水炁,一道而来的还有硫磺的烟气。
今日日头大,巷子口三三两两的小娃娃凑在一起,大家伙儿捡着爆竹串中没有燃尽的爆竹,手中拿一根燃着的香条。
一个点了,其他几个快快的退开,个个捂着耳朵,一脸兴奋的等着爆竹爆开。
“砰”
随着一声爆竹的脆响,小娃娃们雀跃的跳了起来,面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欢喜的,还是风吹来冻红的。
大黑躲着娃娃们走,它怕它这身不是太威风的衣裳被爆竹的火花溅到,回头该破洞了。
顾昭蹲地,伸手揉了揉大黑毛茸茸的下颌,笑道。
“好啦,哪里这般容易破,下一回我一定裁一个更威风更大只的。”
“好大黑,今儿先将就将就吧。”
不单顾昭和大黑瞧娃娃,娃娃们也瞧到了顾昭和大黑,确切的说,他们瞧的是大黑。